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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wj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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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小说!!北宋:宣和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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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0 | 只看该作者
但说时光如电,转眼就到了建炎四年。
皇后回府省亲的次数似乎是越来越多,赵苏觉得自己几乎难得见到她!
虽然是因为他平常就不到皇后宫中去。——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皇后竟然不前来问安了。
心里疑惑,不由移步前往。
甫进殿就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赵苏不由一呆。
皇后抱着一个襁褓里的婴儿,极亲昵地在哄着他:“乖乖,别哭……别哭……”
旁边奶母则在絮絮叨叨地说:“把他交给奴婢吧,皇后,看他脏了您的衣服……”
——“这——这是谁的孩子?”
强自压下心头的疑云,赵苏问。
皇后抬头见他,脸色顿时刷白。
她本来是把孩子偷偷寄养在娘家,思念太甚,才命人悄悄带进宫来一看。——那里料得这么凑巧就撞上皇上驾临呢!——他平时不是从来不来自己宫殿里的吗?
傻子也知道皇后脸色所代表的意思。
赵苏心里一下子血气上涌——他虽然知道自己是冷落了皇后,但是!
皇后却抢道:“——皇上,妾身也是为大宋皇族一脉延续香烟作想。”
她美丽如霜,竟无惧色。
赵苏心下一惊,缓缓道:“皇后——你……什么意思?”
皇后冷冷道:“妾身承蒙皇上恩施雨露,毫无动静,如今得他人相助,旋有子嗣。皇上岂不该感谢那人么?”
她既已认定看来道貌岸然的皇上乃污秽不堪之辈,哪里还肯口下留情,话语如锋,羞态尽敛。
赵苏说不出话,半晌才语气不稳地道:“你——你说朕不能生育?!——”
皇后只是冷笑一声。
走回宫殿。
宫女进来献茶。
赵苏心下茫然,盯着那宫女看了半晌。宫女只当皇上对自己有意,害羞地垂下脸,连颈子都羞红了。
赵苏心中欲狂——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皇上——”
宫女只叫得一声,一下子被按在地上,手上的盛茶的木盘当啷掉在地上。

第二年改元绍兴。
绍兴元年。……那名宫女并没有怀孕。
坐在殿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突然想起一件事,竟然忘了问那个男人是谁。……问与不问,又有何样不同?

绍兴元年七月。诏曰:二皇子赵琬过承到皇后膝下。
绍兴二年三月。诏曰:册二皇子赵琬为大宋国皇太子。
绍兴五年六月。金国太宗完颜吴其买病殁。大臣粘没喝、兀术拥立皇太子完颜煜为主。
…………
望帝春心,终归泡影;玉京艳史,再掀风云。
32#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1 | 只看该作者
第四部 中原王气
“父皇……”
锦园真的长得越来越美丽了。——被走近身边的父亲吓了一跳,她不安地叫一声,脸上突然一红。
眼睛里瞬时雾满了羞涩。——赵苏顺着她的闪烁的目光望去,站在柳树边的、是赵琬。
他心里微微一惊。
锦园也十六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该给她物色驸马人选了……

接下来几天政事繁忙,他一时倒忘了这件事。
直到接到金主派来的求婚使者。
这几年硝烟稍缓,宋金之间颇有和平气象。——当时金立新君,在朝中大臣的劝说之下,他也曾遣使通问。——金国既有益维和,他亦无由见远。只有一件,不知那金主人品如何?——万不能误了锦园。
自从与皇后决裂,他是把全副心力都##被过滤##到赵琬和锦园身上去了,真是疼如己出,惟恐委屈了这一双儿女。
等等?——他突然想起来,现在的金国皇帝,好象正是当年自己见过两次的那个名叫煜的皇太子。
那时虽然年少,已经英才可羡。——决非寻常人物。
看来,把锦园托付给他,爱女当终身有靠。——虽然知道皇帝偌个不是三宫六院?可是以锦园之兰心慧质,必能集宠爱三千。
他随即应允了。

三个月后的订婚宴上,再次见到完颜煜。
其实作为一国之君,除了迎取之时,他本来不必亲自前来的。
看来这个年轻的皇帝还真有谦和之风。
可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完全跟谦和扯不上关系。
高大挺拔的身材,俊美深刻的五官,这些都不是完颜煜引人注意的理由。那从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耀出来的嚣张和狂妄的光亮里,却又深蕴着漠北民族鲜见的深沉雅致。即使站在人头攒动之中,他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何况他此时是前呼后拥,在一大批侍从的围绕下走了进来!
好……好耀眼的人……赵苏一下子惊呆了。
虽然同为男子,同为国君,可是——这个年轻男人身上却有着他甚至穷其一生也无法拥有的王者之风。
堪为锦园的好鸳侣啊。
“锦园,来,坐朕身边。”
派宫女三催四催才请来了锦园,赵苏怕她不自在,吩咐她坐在自己身边。
锦园坐定,偷偷地看了看完颜煜,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赵苏看在眼里,甚是欣慰。——不觉含笑。总算尽了父职。前些时锦园听说自己即将出嫁,情绪反弹得可真是厉害呢!——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赵苏好不着急。
天知道他是多么疼爱这个秀外慧中的公主!

可是,——有人在看着自己。一直在看着自己。
赵苏敏感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完颜煜的视线。——两人对望了一会儿,赵苏脸上本来在向这位未来女婿示好的微笑渐渐凝结在了脸上——那是什么样的目光!
只是目光罢了!
但是,他此时此刻,却有仿佛已经被剥光衣服的感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那样露骨的##被过滤##……而且,那绝对是……聚焦在自己身上的。
他楞住了。

想要他。
从第一次见到这身上散发出异香的汉族男子。——那是何年何月的风雪天里,当迷路的自己因恐惧而哭泣时。那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幼小的自己经受着怎样的无措与惊慌的折磨。那时候走进山洞来,带给自己温暖与香气的就是这个人。
那时候犹不知道他是谁!
只是煜的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对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依恋。
虽然因为那次是奉命偷往西夏探察辽天祚帝的下落。(自己是瞒着父皇,扭着缠着跟去的。)为怕风声泄露,不得不把这个素不相识的人扔下来了。
带队的将领惟恐冻坏了他,特地把他扔在西夏王宫附近。——这是大冒风险的行为啊,是那粗中有细的将领,看到自己又哭又闹的份上,掂量出了这个陌生男子在小皇子心上的分量吧。
最后还把皮毛外袍裹在他身上……
这么多年,不知那皮毛外袍是否还为他所保存?
第二次见面,是靖康元年吧。
干离不奉父皇之命,挥兵南下,自己那时已是勃勃少年,颇想亲历戎事。——于是跟着去了。
那里想到,会在干离不的营帐之中,第二次见到那个一直让自己念念不忘的男子!
少年的煜,心情多么激动!
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个带给自己救命的温暖和奇异的香气的恩人。
都说情窦初开的少年,会自然地有靠近红颜绿鬓的##被过滤##……可是,为什么他每一次翩翩怀想的,都是那个多年前,风雪天里突然莅临身边的衣香飘渺的幻影……
曾瞒着父皇,偷偷派出过无数下属去搜查过一个身具香气的男子——可是始终音信杳然。
却不料十年之后,再度相见,才知道,他居然是大宋国身份高贵的亲王……
自己第一次擅用了王权,嘱咐使者给宋钦宗施压,定得叫他以这个亲王为质。
记住他的名字了,赵苏……
好象很符合他的形象吧,清清冷冷的人,清清冷冷的名字……
终于如愿,心情何其雀跃!
不料变生不测——是父皇的坚决阻挠……煜又何尝不能理解父皇心中的苦涩啊……
他知父皇对辽天祚帝从来不曾更改的心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父皇竭尽一切手段把这个大势已去的末代辽帝束缚到了自己身边,却无论如何得不到他的心意……
面对如此情深意重、委曲求全的父皇啊,那个男人真的就没有一点动心吗?——宁肯守侯心中那份早已被伤害得鲜血淋漓的无望爱情,却不肯稍微看一眼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爱情!
——那个看上去温柔无害的天祚帝,却是怎样铁石心肠的男人!
可是,天祚帝病故前的眼泪——这个温柔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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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傍晚。
“父皇。”
“琬?”
赵苏笑道:“怎么了?最近朕交给你的事务处理得怎么样了?——今日倒有闲来看父皇了?”
琬脸色冰冷,看了赵苏半天,却不说话。
“怎么了?”
赵苏有点不安:“怎么了?琬?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琬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昨夜那个姓完颜的王八蛋那样侮辱你,为什么你都不发火?!为什么不对他发火?!”
第二天傍晚。
“父皇。”
“琬?”
赵苏笑道:“怎么了?最近朕交给你的事务处理得怎么样了?——今日倒有闲来看父皇了?”
琬脸色冰冷,看了赵苏半天,却不说话。
“怎么了?”
赵苏有点不安:“怎么了?琬?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琬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来:“昨夜那个姓完颜的王八蛋那样侮辱你,为什么你都不发火?!为什么不对他发火?!”
赵苏大吃一惊,不知为何琬会知道这件事情!一看琬满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汹汹气色,又吓了一跳!
“琬……你……”
“父皇!你为什么不对那个姓完颜的臭小子生气!?”
琬固执地问,脸上狂怒般的嫉妒表情看来活象无意捉到妻子红杏出墙的丈夫!——赵苏啼笑皆非。然而也有点心虚——只得淡淡道:“煜儿只是胡说八道,朕怎好跟他计较?”
“哦?”
琬冷笑道:“父皇倒是好心胸!如果琬儿对你这样胡说八道,想必您也不会计较的罗?”
“琬,不要胡闹!”
不知琬今日为何如此歪缠,赵苏只得正色道:“你去办你的事罢!父皇的事自己知道如何处理,不用你操心!”
琬不屑地冷哼道:“什么不要琬儿操心?”冷笑一声道:“你明明就是心虚!——你喜欢那个恶心的男人对不对?”
“你在胡说什么,琬!不要无理取闹!”
赵苏动怒道:“好了!你快给朕出去!”
琬怒极,反笑了起来:“父皇,您不承认也没关系!琬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个臭小子对父皇你又搂又抱的,还说那么多无耻的话,父皇您不但没生气,还一脸乐陶陶的样子!”他逼近来,恶狠狠地道:“哼!难怪皇奶奶说您喜欢男人!原来果然如此!——可是琬儿没想到父皇您喜欢男人也就罢了,居然连锦园的夫婿都不放过!您可真是##被过滤##啊!”
“啪!”
气到血冲脑门,赵苏想也没想便是一耳光打了过去!
“琬,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琬摸着脸上被打的地方,眼睛里突然就涌上了泪花!他竭斯底里地嚷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不但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还知道我要干什么呢!!”
扑上来就把赵苏压到地上!

“琬!”
挣扎着要推开一把抱住自己不放的琬,对于琬粗鲁地亲上来的嘴唇,赵苏反感地直打冷颤!
就是因为那个张邦昌!这些年来他甚至不能容忍任何人走近自己身边!
更不谈宠幸宫妃,与旁人共枕一席!
故此以琬过继膝下,就是为了要期望自己夜夜莅临的妃嫔们彻底死心!
(更何况,他自知有难言隐疾,更是对##被过滤##一事避之不及!)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过于残忍,可是他没有办法!
只好采取每过五年,放愿意出宫的宫女们自行回家!——对于那些无法放还宫外的哀怨的妃子们,他除了歉疚于心亦无别样办法,只好多多赐予各样珍奇贡品,以此聊作补偿!
而那个曾受他临幸的宫女,他终于忍耐不了——找个借口把那无辜的女子赐死了……
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已坠魔道——所以还归山林的心境是越来越急切!
谁知道红尘纠缠,却正从此始……

“琬!”
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地去摸总是放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的那柄刀!
那柄从砍死张邦昌,就一直不曾离身的救命钢刀……
“哐啷……”刀半已出鞘,却拿不起来,——此时此刻这个人,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嗜血狂徒,而是自己的儿子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自从与皇后决裂以来,他在琬和锦园身上##被过滤##了多少心力与慈爱……
看着原本蛮横跋扈的小孩,渐渐成长为温文知礼而又俊秀果敢的少年太子……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对自己也极其亲近的养子,多么喜欢啊……
怎么拿得起刀来……

“琬!”
无法忍受,情不自禁地去摸总是放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的那柄刀!
那柄从砍死张邦昌,就一直不曾离身的救命钢刀……
“哐啷……”刀半已出鞘,却拿不起来,——此时此刻这个人,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嗜血狂徒,而是自己的儿子啊……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是,自从与皇后决裂以来,他在琬和锦园身上##被过滤##了多少心力与慈爱……
看着原本蛮横跋扈的小孩,渐渐成长为温文知礼而又俊秀果敢的少年太子……自己是多么喜欢这个对自己也极其亲近的养子,多么喜欢啊……
怎么拿得起刀来……
他甚至连伤琬和锦园一指头都不舍得!
这两个小家伙,是自己的心头肉啊……只有无奈地再求晓之以理:“琬,你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朕是你父皇!”
琬头也不抬,声音里却在哽咽:“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个姓完颜的王八蛋是锦园的丈夫!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再喜欢他也没用!”
突然语气急切:“你喜欢我好不好?父皇,你喜欢我,我会好好待你!我会杀了那个老是欺负你的老婆娘,我会杀了那个给你戴绿帽子的臭女人!我谁都不要,我只要你,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喜欢我好不好?”
说着,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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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2 | 只看该作者
云收雨覆——如果这样昏眩与暴烈的##被过滤##可以用那些温香旖旎的云啊雨啊来形容的话!
是筋疲力尽,是心力交瘁?——不知,我不知!
只知那早就残缺不全的心脏,又破开了一块冷飕飕的痛……
##被过滤##着蜷缩在冰凉的大殿地面上,赵苏茫然得不知身处何地,心婺何方……我的愿望只是超脱出这早已倦怠的扰扰人世,为何却反只能越来越深地堕落于这红尘悲哀的纠缠!
抽泣声……
缓缓抬起头来,才看见也是浑身##被过滤##地半跪在地上,满脸是泪的琬。
一脸的无措与慌张——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事已至此,怎么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算已经发生,又怎么能怪罪这尚没有行为控制能力的孩子?
是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孩子!怎么忍心让他自此深坠罪孽的深渊?
就算有太多的悲苦跟凄哀,还是拗不过对琬的深爱——怎么可以让这前途无限的孩子从此背上心理的重担呢?
只能强自挣扎着迸出沙哑的话语:“琬儿——”
“父皇……您……您还肯叫我琬儿?”
那么嚣张的少年,此时的神情却胆怯如小鼠!——浑身一颤地转过脸,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还是胆怯地看自己……
“父皇没有怪你……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是……希望琬儿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做了。”
因为是我爱的、亦爱我的人,所以,你们的伤害,我只悉数藏进心里,让它在心里把血淌干便罢——也不愿见你们伤心……
身体仿佛被碾碎般的疼痛,腿间黏黏的也不知是血还是体液。
连出声都带着被碾碎般的疼痛——赵苏勉强自己脸上露出温和的表情:“好了,父皇会当没发生过这场事的!琬儿你也别放在心上了,不要责怪自己!父皇不会怪你!——”看琬脸上还是露出悔恨难过的表情,赵苏微笑着说:“朕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可好?——”“我才不是狗!”还是天真!——赵苏这次是真正笑出声:“好了!——扶朕去沐浴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是又添了一道伤痕……可是疼痛是在心里,脸上还是要笑出来——不想要琬难过……这世上是他仅有而深爱的一双儿女……
“是,父皇……”
琬跳起来,赶紧草草穿上衣服,伸手来扶赵苏,看他一动即痛出满额头的冷汗,脸色也霎时一白:“父皇……”语调一黯……
“走罢……朕没事……”
“是……”
琬别过脸,扑簌簌的不知是什么掉落下来的声音……

四月,春又深些。
大金国主完颜煜应约前来迎娶锦园。
在御花园里无意碰见这个秀丽绝伦的未婚妻。倚一湖阑干,云鬟半谢,愁意迟迟……
突然觉得她眉宇间隐约的清愁好象另外一个人!
煜情不自禁地走了上去——锦园抬头见他,脸立刻就红了。含羞欲待避去,——煜急叫:“等等!——“
锦园一楞停步,煜却又自讪讪,情急之下脱口道:“你——我看公主你好象不高兴的样子?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么?“
这一问似乎正中心事,锦园神色顿时低落,颦眉不语,垂首欲泣……
“怎么了?”
锦园摇摇头,转身欲去,……突然却身形一凝——无语呆望前方……
煜顺她目光疑惑望去,——隔岸垂柳万端,下面转出的少年——是她的胞兄赵琬,大宋的王储——那个看起来一副不可一世的傻小子,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讨厌!
好象他也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样子!
无趣地准备收回目光,随后跟着转出的一个修长身影却牢牢牵系住了他的目光!
此时,大概是今日朝事已毕,故此已退却御服,唯着单衫——时虽四月,未及孟夏,在这一湖水风里,看来很是清冷!发髻漆黑,容色苍白,笑语不闻,体香已至——还能是谁?赵苏的个头比赵琬稍微矮一点,所以赵琬得时时微俯头下去,在赵苏耳畔不知说些什么——引得赵苏脸上笑意时生!
好暧昧的感觉——凭直觉感到这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隐约情愫,虽然在外人看来,只是情深父子,笑语风生,可是映进完颜煜眼里,简直不啻枕畔厮磨、帐里轻吟光景——他心里顿时妒火狂烧!……眼无意瞥到锦园,见她也正瞠视无语、眼中却是珠泪将倾……

没想到……实在想不到人间会有这样龌龊的事……
那天因事前往御书房寻找父皇,——本想给自己深爱的父皇一个小小的惊喜……特意蹑着莲步走近,却从微掩的门缝里窥看到那样的场面……
父皇!一向看来那么清冷无欲、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父皇,居然在皇兄琬的身下宛转呻吟……看着那两具纠缠的肉体,看着被皇兄压在身下的父皇,喘息地仰起因痛苦和欢乐而散发出动人表情的脸,锦园因极度的惊愕而石化在了窗外……
作贼一样赶紧逃跑之后,可怜女孩的心乱成了麻线一般……
天啦!
她一直爱戴和景仰的父皇……
和她一直偷偷爱慕和向往的皇兄!
竟然是这种关系,这种关系!
大哭一场——仅仅是因为父皇和皇兄的形象从此在心中破灭了吗?
还有一点……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情愫……一点嫉妒,嫉妒占据了皇兄爱情的父皇!
我哪点比不上父皇?
为什么皇兄宁肯要他,——要一个长得又不漂亮,也没有什么吸引力的男人,还是我们的名义上的父亲!——却不肯要我这个美丽又优雅的妹妹?
——啊!突然惊觉自己在想什么!锦园被自己这简直就是“不知羞耻”的想法惊得花容失色!
天……天……天,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这是##被过滤##啊,怎么能对自己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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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2 | 只看该作者
天会十三年。
七月末,奉国寺的老方丈惊慌失措地奔出来:“哎呀那位施主呢!谁看见那位身上有香气的施主了?——天啦,要是皇——”陡然住口,愁眉苦脸:皇上吩咐好好看着他的!没想到稍一懈怠,人不见了,皇上来接人时可怎么办呢?…………
七月末,金主诏令:全城搜捕……
九月初,会宁京城,豪门贵户,纷纷传说:不知何人,进贡给皇上一名身带异香之汉族妖女,因擅媚帝,大得宠幸,短短一个月之内,累迁婕妤婉容,先进贤妃,再嗣贵妃,再册皇贵妃!……
于是女真贵族,多忧形于色——莫非大金女祸,将由此起么……

天会十三年。会宁。金国皇宫。
正是十月。桐风飒飒。
“贵妃娘娘……”
“啊……”
听到宫女的呼唤,自秋水阑干边回过身来的女子,正是锦园。此时她已经打扮成了标准的金国贵妇人的装束,穿着锦缎的旗装,踩着厚厚的花盆底-虽然有点不习惯,可是皇上要她这样穿,她也不愿忤逆圣意哪——谁愿意忤逆那样英俊的皇上的要求呢?
何况作为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更是必须时时迎合君心以保持宠爱不衰——当然,是在那个皇贵妃没有到来之前——现在的她,也只能算是明日黄花了……
她嫁过来才半年不到啊……没想到皇上喜新厌旧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
锦园心里充满了悲伤——从宠极一时到无人问津,只是短短三四个月!这样大的颠覆,教她如何能够一下子适应过来?
她心里充满了对那个还没见过面的皇贵妃的嫉妒和怨恨……
从婕妤进封到皇贵妃——居然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本领,能把成熟理智的皇上迷得如此晕头转向!要是一般的妃嫔的话,完成这个进封过程,恐怕需要十年、几十年啊!……而且两次册妃的典礼上,和典礼后的内宴上,那个女人都没有出席,——对她的倨傲跟无礼,大臣们都极其不满起来!——皇上偏是护着她:“爱妃身体太差,朕怕她受了风寒,所以特令她可以不参加的。”……听得一殿妃嫔,三宫六院,有几人心里不是隐隐作酸!
那个女子到底有什么好处,能让皇上如此特别对待?——锦园心里酸得发苦:就算是自己受宠的时候,也没有得到过皇上如此的特殊眷顾啊……
她很想见识见识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皇贵妃!
是出于女子爱争奇斗艳的天##被过滤##!——锦园极其想知道那个皇贵妃比自己究竟强在哪里!
她不甘心啊……自己似乎总是情路失意人!
从前暗恋皇兄——偏偏皇兄喜欢——他居然喜欢父皇!
想到这里锦园就是一肚子闷气说不出来——心里好涩好涩……居然败给自己的父亲……
而现在正当自己圣恩隆眷时,偏偏又杀出来一个神秘莫测的皇贵妃……
那些金朝女子,既无蕙质,又无兰心,拢不住风流倜傥的皇上的心思也就罢了——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是我到底哪里不好呢?——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夸我是天女下凡,说人间决无此等秀色慧质——为什么皇兄和皇上,却都舍我而就他人……

“贵妃娘娘!”
见主子又开始失神,宫女蒹葭又叫了一声!
“哦?”
锦园回过神来,道:“什么事?”
蒹葭道:“皇贵妃又病了,各宫娘娘都去看望她了……娘娘不去吗?”
锦园有点吃惊,——这一个月以来,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位新进宫的皇贵妃是什么模样——好象也是因为皇上刻意的庇护吧!——皇后提过几次想去看看皇贵妃,都被皇上不动声色地挡了下来:“爱妃又病了,还是别去打扰她吧。有朕看顾她就行了。”
又病了!又病了!一进宫几乎没见她好过!三天两头就病——那个狐媚子女人——难道就是靠伪装柔弱这一招来乞怜于皇上吗?
吓!如果是这样的话,看来皇上厌倦她的日子也不太久了吧!——以胸襟风流如皇上,怎么可能长久喜欢一个造作装娇的女人呢!
——不过,现在——皇上居然不阻拦好奇心旺盛到极点的妃嫔们去见识他的新宠了吗?——真是奇怪啊……
“当然要去了。——皇贵妃病了,哪里敢不去看望啊?“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酸味,锦园道:“走罢!咱们这就去!”

梧桐风起,乃是窗外;御炉香温,正是殿中。
“啊!——煜……你!——”
在猛烈的肉体纠缠里,好容易凝聚了心志想吐出来的话语——被狠狠的一撞!又破碎地跟随四溢的唾液咽进喉中,喘息难定,心事何言——似乎要燃烧的肉体,跟拼命欲冷静的心田!
“煜——你……”
是不要吗?——这折腾于欲海里只想跟随波动的躯体已经开始反抗自己的理智,是说要吗?心里的悲伤与痛苦又是从何而来?
呜咽翻滚,异香泠泠。——渐渐平息,浪伏红被。
尚未将息的火热快感使肉体还是酥麻难言——虽然这是绝不情愿,绝欲避匿的事情,可是赵苏羞耻而无奈地不能否认煜使自己享受到快三十年来从来未曾体会到的##被过滤##境界……
如果抛撇理智不言,他甚至在心底深处有过很可怕的念头——干脆就这样堕落下去吧!虽然一惊觉自己这样的念头立刻被压抑下去——可是,心底还是有一点异样的感觉,那是——
七月的那个夜晚——被居心已久的煜强行绑走——只有抗拒跟抗拒……
七月中旬,跟随煜回国——煜的温柔跟宠溺——那象是加了糖又加了毒的水——喝下去虽然痛苦,唇舌间却残留依稀甜蜜——虽然还是抗拒!抗拒!抗拒里却
36#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3 | 只看该作者
天会十三年。
十月,大金国汉族贵妃赵氏,突然立志缘佛,舍身出家……
十一月,皇上赐皇贵妃“香妃”名号,自此宠眷逾胜……
十二月,金与西夏联姻,西夏翥凤公主入宫……

……世事纷呈。
…………但说几度东风,几度飞花,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年。

漫步在香雪湖畔……

香雪湖……
那次是因为和锦园决裂的打击吧——看着锦园决然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彻底静止空白,只听见肺腑破碎的声音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我深爱的女儿啊……锦园,锦园……
……
“你就是那个身上有香气的二皇叔,对不对?”
……
“我觉得你不是妖怪。”
……
“二皇叔,我觉得你长得真好看!”
……
多少年前的童稚声音,现在都还刻骨铭心地深藏在心田……
看着锦园远去的背影,知道今生彼此也许再无欢笑洽谈之时……一下子就病倒了。
以前是装病,这次是真病……一病就病了整整一个月……病中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知道勉强支撑着病骨从床上起来,就被完颜煜拥着强带到了寝宫前的长廊下……
虽然是冬天的阳光,因为久卧床褥,还是觉得有点刺眼……
伸手挡着,微微眯缝起眼睛……
刹那间惊呆了——一湖……是湖……
一个月前明明树木参天的林苑中,不知是何时突然出现的一片湖泊……不大,却有碧水连天,杨柳垂岸……环湖白玉阑干,湖心飞角翘檐……虽然是冬季,绝无菡萏香浓、叶盖翻天……但因为这些天天气暖和,湖面并未结冰,反而有宫装女儿,兰舟来去,水调吹彻……
斯是北国?斯是江南?……
顿时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少年前的汴京……和父皇母妃一起相依过的杨柳湖畔……
是南国的女郎在唱吗……
“碧湖湖上柳阴阴,人影澄波浸,常记年时对花饮。到如今,西风吹断回文锦。羡他一对、鸳鸯飞去,残梦蓼花深。……”
…………
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湖?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听见煜在耳边柔声说:
“你在病中一直在说‘回去……回去……’……我想,你是想念江南了吧。”
回去?
……是因为久病的原因吧,眼眶干涩,心里……却慢慢蓄出了……泪水……
煜儿……
天大地大,守侯在我身边的却只有你……

其实,煜并没有猜到赵苏的心思。
回家……
赵苏梦寐以求的“家”,难道真是江南吗?
江南是不错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可是,那还不是我心中渴望的福地……
但是,煜的心意,——这个从来只会##被过滤##地索求的孩子,第一次会体贴到自己的心意……
仅仅因为自己病中的一句话,就特地为自己筑出这碧湖半里……
煜儿……煜儿……
——这个任性又怕寂寞、霸道却又温柔、总是教自己生气又怜爱、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的大孩子啊……
心里突然想起年少时的梦想……
人世如烟花,我却不信这三千红尘里独独没有我的桃源堪寻……
我的桃源……煜儿……
可以吗?
我可以吗?
本来都已经再无欲,再无求了……


煜……
透过煜的身影,真的可以看到那片曾经向往、早已忘却的……桃源吗?
希冀如飞萍,点点搅动早已静如止水的心湖……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这一世来,不过而立之年,却仿佛已展转轮回无数次……每一次都抱着多少烟花绮丽的梦想,到最后却总是只能落得梦碎心哀的下场——仿佛这注定是结局、是结局……是今生是今世我无法更改的结局……
回首往事,有多少几乎触手可及的梦想啊……在我伸出的手——手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却总是就水泡一样地破了……留下一滩,不知是泪、亦不知是水……
独自徘徊在香雪湖畔,赵苏心里好生矛盾……
和重德曾经许下的约定,到最后终于成空……和皇后本以为会幸福的婚姻,到最后也终于成空……接连两次,他已对爱情绝望,把所有的心力都投诸到了亲情上——琬、锦园——曾经有过怎样疼爱欢笑的日子啊……可是,如今却又如何?和琬之间,该如何相处?且不说眼下能否再见还是未知!——锦园呢,——曾为父女,终成陌路……锦园,锦园,永远是今生心上的痛……
一想到锦园,赵苏瞬间定下的决心几乎又退缩了!
怎么可以抢女儿的丈夫!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强烈的内疚与自责使他突然有了冲动——和煜决裂,去取得锦园的原谅吧!不想失去这段曾经如此融洽甜转的亲情啊!
是……是的,多么不想失去锦园这个女儿……去告诉煜儿,我们之间决不能继续下去了!你还是应该迎回锦园!是的!——他转身就走,脚步却渐慢……渐慢……终于颓然停住。
煜……煜……
……对不起,锦园……我很自私,我很自私!我还是——还是——
……还是不想……从此就这样失去煜的温柔……
回到殿中——其实以赵苏之男儿身,为何金宫中诸色妃嫔、太监宫女,定会未曾察觉呢?——原来只因完颜煜的庇护,他一向是深居简出,能够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无非身边贴身服侍的几个宫女太监——而这几个宫女太监虽明知这位宠冠三千的“香妃”其实是个男子——但皇帝龙威之下,谁敢到外面多说一句呢?——而皇后后妃诸人,除了上次谨秉圣旨来看望皇贵妃时见过他一面——当时隔得颇远,又有完颜煜的有意遮掩,加之闻到异香,故此竟无人起疑心。而赵贵妃愤然出家,大
37#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4 | 只看该作者
夏夜。
熏风自南来,殿阁生余凉。
握手相坐,突然——“看,苏儿!看,那是牵牛、织女双星!看,是不是?是不是?”
险些惊了一跳,看着指着天空,兴奋地叫了起来的煜,哑然失笑——果然,还是个大孩子啊——忍不住满心里的疼爱跟迁就,笑笑地回答:“是呀!确实是——”怜爱地看着煜在稀薄的月色里闪闪发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是因为胸腔里郁积得满满的怜爱跟不舍吗——喉头突然一热——
“煜儿。”
“啊?”——还在仰望星空,神游八极……
“煜儿……如果你不当皇帝了,那你——”迅雷不及掩耳地被抓进怀里!紧跟着就被堵住了嘴巴:“说什么傻话!朕怎么会不当皇帝?朕这一生注定该是王者——这是上天的旨意!朕怎么会不当皇帝呢?——你这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成天说些不吉利的话!朕给你堵起来!”
“唔唔——”
挣扎了没几下,还是融化在他的柔情跟强势里……
…………
纫扇初疏,罗衣初索……是入秋了呢。
犹疑着走进内殿,看着正俯在条桌前的完颜煜——“煜儿——”
“苏儿,快过来看!——”却突然就被瞬间转过身来的年轻帝王拉了过去,要他看桌上墨迹淋漓的新作——
一首绝句?
早知道煜的雅好诗词,也不觉惊奇,——感觉到怀抱着自己的煜的等待自己称赞般的兴奋和期待,轻轻一笑,念了出来:
“万里车书尽会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声音突然有些哽住——“怎么了?苏儿?——立马吴山第一峰!”兴致勃勃地大声接下去,完颜煜满脸笑容地问:“怎么样?苏儿?以你们汉人的挑剔眼光来看——朕这首诗写得如何?”
“汉人虽崇尚文化,可也未必个个都是诗翁呀。——象我就得除外。”浅浅一笑:“不过阁下此诗,其中豪情,就算不是诗翁,也足以领略了——格高字妥,正所谓力透纸背,情溢言外,敢可并肩于庾、鲍也。如果生在唐朝,以此赴考的话——“
“怎样?”
“——想来,非登金马院,即步凤凰池……”
“哈哈哈哈!”
突然被陡地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吓了一跳,却又被煜陡地放下,紧紧拥进怀里:“呵呵!是啊!——不过可惜金马院,凤凰池,那只是无用文人向往之处,都未在朕眼里!朕是应天承命的一国之主啊!来日方长——该成就多少大事!……要让后辈千代万代子孙,都要记得朕的威名和福荫!”
看着煜容光焕发的英俊容颜,本来想说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心里是谁在轻轻一声太息……
割舍不了你的温柔,让我唯有停留在原地……
看不到将来的光明,这人生将是要如何发展……
有谁知道我心里的焦急……
难道只有迷茫的等待,……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又该等待着什么,又能等待到什么地……在这样的等待中任年华一岁一岁老去吗?……
…………
漏初长、梦魂难禁;夜已寐,风月寒彻……
消几番、花落花开,……老了、玉关豪杰……
…………


天会十五年。会宁。
皇陵。
细雨泠泠。
走在空翠湿衣的小路上,不耐烦地挥开仆从的围护。呼吸着清寒的空气,突然惊觉这呼吸里似乎少了什么味道。——煜瞬间醒悟过来:是香气。
老是跟赵苏厮守在一起,似乎都习惯了他身上的香气。
突然就想起他这一两年来,那些老是若有若无的暗示——那个人想过的是与世无争的、寂寞的生涯——自己不是不懂……只是,故意装成没听懂……
知道那个极其自尊又敏感的人是绝对不会通过撒娇或者争吵的方式强迫自己答应他的要求。何况,在自己面前,赵苏原是长辈,——是那样身份尴尬的长辈!以他的高傲个性,也是绝对不能低下姿态来央求自己的。……
于是,总是装作不懂……
——煜突然有点内疚。……也许我很残酷,可是,……
我不能给你那样的生活,但是,也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为什么会喜欢赵苏?——煜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他是那样奇怪的人种吧——明明和你和我和他一样,都是食用五谷,服御丝麻才能存活的平常人,可是他看起来就是有那样完全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感觉。——俨然从来无欲无求,无嗔无喜。
是那样寂寞而高洁的人——仿佛空谷幽兰、无欲有香……
这是爱情吗?
煜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小生存的世界里,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从小懂得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可见的视野里,身边的人仿佛都是带着笑容的猛兽——只有赵苏,是完全不必堤防的温柔清冷……觉得他象是自己少年时代的理想,看什么都是纯净而又纯净……
刚拜祭了父皇的陵墓回来,心情还颇沉重。
想起父皇临死时的遗言,是要自己好好做个大金国的好皇帝,不要——声气几绝,父皇的话语至此停顿……
一想起心里就是酸涩地一痛——不要——知道父皇没说完的半句:
……不要——不要象我一样地贻误终生,愧对先王百姓……
看清楚父皇眼角缓缓沁出的一滴眼泪,突然很想问他,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为什么不决然放手,却偏要为那个男人耽误半生?
……唉……
回到宫里,却闻报有宋使前来。
煜不觉皱眉: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派了人来?
赵琬那小子又有什么要求呢?
不太耐烦地接见了使者——使者神态极其恭敬,说是有敝国王上的亲笔书信,敬呈陛下。
煜神
38#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45 | 只看该作者
北宋.煜……
透过煜的身影,真的可以看到那片曾经向往、早已忘却的……桃源吗?
希冀如飞萍,点点搅动早已静如止水的心湖……
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这一世来,不过而立之年,却仿佛已展转轮回无数次……每一次都抱著多少烟花绮丽的梦想,到最後却总是只能落得梦碎心哀的下场──仿佛这注定是结局、是结局……是今生是今世我无法更改的结局……
回首往事,有多少几乎触手可及的梦想啊……在我伸出的手──手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却总是就水泡一样地破了……留下一滩,不知是泪、亦不知是水……
独自徘徊在香雪湖畔,赵苏心里好生矛盾……
和重德曾经许下的约定,到最後终於成空……和皇後本以为会幸福的婚姻,到最後也终於成空……接连两次,他已对爱情绝望,把所有的心力都投诸到了亲情上──琬、锦园──曾经有过怎样疼爱欢笑的日子啊……可是,如今却又如何?和琬之间,该如何相处?且不说眼下能否再见还是未知!──锦园呢,──曾为父女,终成陌路……锦园,锦园,永远是今生心上的痛……
一想到锦园,赵苏瞬间定下的决心几乎又退缩了!
怎麽可以抢女儿的丈夫!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强烈的内疚与自责使他突然有了冲动──和煜决裂,去取得锦园的原谅吧!不想失去这段曾经如此融洽甜转的亲情啊!
是……是的,多麽不想失去锦园这个女儿……去告诉煜儿,我们之间决不能继续下去了!你还是应该迎回锦园!是的!──他转身就走,脚步却渐慢……渐慢……终於颓然停住。
煜……煜……
……对不起,锦园……我很自私,我很自私!我还是──还是──
……还是不想……从此就这样失去煜的温柔……

回到殿中──其实以赵苏之男儿身,为何金宫中诸色妃嫔、太监宫女,定会未曾察觉呢?──原来只因完颜煜的庇护,他一向是深居简出,能够见到他真面目的人,无非身边贴身服侍的几个宫女太监──而这几个宫女太监虽明知这位宠冠三千的“香妃”其实是个男子──但皇帝龙威之下,谁敢到外面多说一句呢?──而皇後後妃诸人,除了上次谨秉圣旨来看望皇贵妃时见过他一面──当时隔得颇远,又有完颜煜的有意遮掩,加之闻到异香,故此竟无人起疑心。而赵贵妃愤然出家,大家也只当她因宠爱被夺,恼羞成怒罢了──那里疑心得到这般内幕?──故此他虽在煜身边呆了一两年也,宫中竟也无事。
然而以男子之身,混居宫妃群里──终究任谁能耐?
虽然是那般贪恋著煜的温柔,可是──锦城虽好,终非久留之地;男身女事,又能为长久之计?
纸包不住火──一旦真相大白,我该如何自处?你又该如何自处?──煜儿啊煜儿,你可曾设想过我们的将来啊……
心里正自郁郁,忽听到脚步声。──是煜回来了。
抬头看他,是脸上不乐的表情被煜察觉了吧:“怎麽了?苏儿?──不喜欢朕早点回来陪你吗?”
一面说著,一面就过来在身边坐下,习惯地把他抱进怀里。──起初真不喜欢象女人一样被拥进怀抱的感觉,当时总是抗拒呢!可是煜百折不挠地非要如此──也只好任他去了!
时间一长反而习惯了──两人独处,一旦没有感觉到他臂膀和胸膛的温柔,心里似乎就慌慌的──可是又怎麽好意思向这个大孩子索求呢?又抵挡不住心底的渴望,只好佯装无事,却总是忍不住拿眼去看他。直到年轻的君主终於想起来了,奇怪地说一声:“咦!我说怎麽就有一点不对劲呢!──原来是苏儿没有在朕怀里!难怪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豪爽地笑著,长臂一伸就把他搂了过去!
起初的失落,立刻被熨帖的温柔细细填满,填满……煜儿……象个大孩子样的煜儿……把冰冷的脸颊偎靠在他强壮的臂膀上,觉得,今生,几乎可以没有其他的##被过滤##了……
──可是,我还是有其他的##被过滤##!
“怎麽了?苏儿?怎麽不说话了?”
感觉到热热在颈畔的呼吸,和耳畔低沈磁性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看著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容颜──俊美而深刻的五官,灼灼的眼睛深得似乎蕴藏著他所有的王者的野心,微笑的唇角却还抿著一点孩子般的稚气──突然惊觉心底悄悄的悲酸……那不知来源於何处,亦不知将去往何方的悲酸。
为什麽?连自己也不清楚。
强自压制住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赵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从额头、眼、鼻、嘴唇──每一样都端正得好似雕刻师手下最富於力与美的作品!──寸寸抚摸,指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煜的年轻健壮的肉体里传递过来的温度与热情……
“你是──你不是在勾引朕吧?”
煜的呼吸突然急促,还未收回的手立刻被牢牢抓住。保持著相偎的姿势倒进床里,习惯地承受著煜的高大身体的重量,在煜的嘴唇堵上来的时候──赵苏脱口而出:“煜儿──”
“怎麽了?”
煜压在身上俯视著他。──俯视著他苍白的脸上微微漾起的急切红晕。
“我们──你喜欢山林的生活吗?”
煜一楞,呵呵地笑了起来,感到有趣地捏他的脸颊:“怎麽可能?──那种山野匹夫过的日子,你的煜儿可是堂堂大金国的皇帝,怎麽可能会喜欢?是好男儿当一统四方,傲视天下,这才是朕的梦想呢!──你怎麽了,突然问这个问题?”
虽然早就知道煜一定回这样回答,可是心里还是失望地一落──“我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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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52 | 只看该作者
纫扇初疏,罗衣初索……是入秋了呢。
犹疑著走进内殿,看著正俯在条桌前的完颜煜──“煜儿──”
“苏儿,快过来看!──”却突然就被瞬间转过身来的年轻帝王拉了过去,要他看桌上墨迹淋漓的新作──
一首绝句?
早知道煜的雅好诗词,也不觉惊奇,──感觉到怀抱著自己的煜的等待自己称赞般的兴奋和期待,轻轻一笑,念了出来:
“万里车书尽会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声音突然有些哽住──“怎麽了?苏儿?──立马吴山第一峰!”兴致勃勃地大声接下去,完颜煜满脸笑容地问:“怎麽样?苏儿?以你们汉人的挑剔眼光来看──朕这首诗写得如何?”
“汉人虽崇尚文化,可也未必个个都是诗翁呀。──象我就得除外。”浅浅一笑:“不过阁下此诗,其中豪情,就算不是诗翁,也足以领略了──格高字妥,正所谓力透纸背,情溢言外,敢可并肩於庾、鲍也。如果生在唐朝,以此赴考的话──“
“怎样?”
“──想来,非登金马院,即步凤凰池……”
“哈哈哈哈!”
突然被陡地抱了起来转了一个圈!──吓了一跳,却又被煜陡地放下,紧紧拥进怀里:“呵呵!是啊!──不过可惜金马院,凤凰池,那只是无用文人向往之处,都未在朕眼里!朕是应天承命的一国之主啊!来日方长──该成就多少大事!……要让後辈千代万代子孙,都要记得朕的威名和福荫!”
看著煜容光焕发的英俊容颜,本来想说的话还怎麽说得出口……心里是谁在轻轻一声太息……
割舍不了你的温柔,让我唯有停留在原地……
看不到将来的光明,这人生将是要如何发展……
有谁知道我心里的焦急……
难道只有迷茫的等待,……连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麽,又该等待著什麽,又能等待到什麽地……在这样的等待中任年华一岁一岁老去吗?……
…………
漏初长、梦魂难禁;夜已寐,风月寒彻……
消几番、花落花开,……老了、玉关豪杰……
…………

天会十五年。会宁。
皇陵。
细雨泠泠。
走在空翠湿衣的小路上,不耐烦地挥开仆从的围护。呼吸著清寒的空气,突然惊觉这呼吸里似乎少了什麽味道。──煜瞬间醒悟过来:是香气。
老是跟赵苏厮守在一起,似乎都习惯了他身上的香气。
突然就想起他这一两年来,那些老是若有若无的暗示──那个人想过的是与世无争的、寂寞的生涯──自己不是不懂……只是,故意装成没听懂……
知道那个极其自尊又敏感的人是绝对不会通过撒娇或者争吵的方式强迫自己答应他的要求。何况,在自己面前,赵苏原是长辈,──是那样身份尴尬的长辈!以他的高傲个性,也是绝对不能低下姿态来央求自己的。……
於是,总是装作不懂……
──煜突然有点内疚。……也许我很残酷,可是,……
我不能给你那样的生活,但是,也不想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为什麽会喜欢赵苏?──煜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
是因为他是那样奇怪的人种吧──明明和你和我和他一样,都是食用五谷,服御丝麻才能存活的平常人,可是他看起来就是有那样完全不沾染人间烟火的感觉。──俨然从来无欲无求,无嗔无喜。
是那样寂寞而高洁的人──仿佛空谷幽兰、无欲有香……
这是爱情吗?
煜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小生存的世界里,都是虎视眈眈的眼睛,从小懂得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可见的视野里,身边的人仿佛都是带著笑容的猛兽──只有赵苏,是完全不必堤防的温柔清冷……觉得他象是自己少年时代的理想,看什麽都是纯净而又纯净……
刚拜祭了父皇的陵墓回来,心情还颇沈重。
想起父皇临死时的遗言,是要自己好好做个大金国的好皇帝,不要──声气几绝,父皇的话语至此停顿……
一想起心里就是酸涩地一痛──不要──知道父皇没说完的半句:
……不要──不要象我一样地贻误终生,愧对先王百姓……
看清楚父皇眼角缓缓沁出的一滴眼泪,突然很想问他,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为什麽不决然放手,却偏要为那个男人耽误半生?
……唉……

回到宫里,却闻报有宋使前来。
煜不觉皱眉:不是才来过吗?怎麽又派了人来?
赵琬那小子又有什麽要求呢?
不太耐烦地接见了使者──使者神态极其恭敬,说是有敝国王上的亲笔书信,敬呈陛下。
煜神色疑惑地接过信,抽出素纸一札──粗粗一看,只觉墨迹俊秀,书法磊落。不由心里冷嗤一声:看不出!赵琬这个傻小子还会写几个字嘛!
可是展信一读,煜的脸色立刻微变。──侍立一边的内监,只见皇上脸色越来越难看,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绿──到最後竟成了铁青!
正在暗暗心惊,却见皇上“嗤啦”一声把信纸扯了个粉碎,“呼”地站了起来!──那宋使者犹不知何事,战战兢兢地发问:“不知陛下──”──“滚!把他给朕轰出去!”暴雷般地狂吼一声,皇上怒气冲冲地就走了出去!
“啊?”
不知皇上为什麽突然发这麽大的火气──殿上群臣都目瞪口呆!
虽然早已领教这个少年登基的君主以往的喜怒无常──可是这一年多,自从那位神秘莫测的“香妃”入宫以来,皇上的脾气不是好得多了吗?──今天倒又是怎麽了?

“煜儿!”
怒气冲冲地退下朝堂的完颜煜,正疾步走在通往後殿的甬道上,突然听到母
40#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6:53 | 只看该作者
今夜。
两个人,第一次没有激烈的##被过滤##地,睡在了一起。
知道从此的生涯里就有什麽消失了──煜睡在象个孩子地靠在自己怀里,明明那麽高大的人了!
此时已然更深──但闻漏咽铜龙,夜销腊凤。
外面隔著纸窗照进来的想是凉月──要不然,为什麽盖著这麽厚的锦被──还是会觉得心里轻轻发冷呢?
借著灯火青荧──端详著煜熟睡的容颜。
长长的覆在眼睑上的睫毛──高挺的悬胆样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薄薄嘴唇──没有一点瑕疵的艺术品般,这样深刻俊美的容颜……
煜总是使人强烈地感觉到:什麽叫做存在……
而自己呢,从来是苍白的和淡漠的,仿佛是可以虚空的孤魂……
赵苏轻轻伸出手触摸著煜的脸颊──用指尖感觉那细长漆黑的睫毛──突然觉得睫毛微微颤栗──不由吃了一惊,生怕煜醒转,赶紧缩手。
突然一片黑暗──原来油尽膏枯,银烛终归熄灭。
此时透过纸窗,凉月送进细微的光线。──可是殿内仍是一片漆黑。
身边的煜的容颜也不能看见了。──在这虚空的黑暗里,赵苏神智清醒,了无睡意。
心里突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仿佛是这三十年来所经历过的风雨,都##被过滤##到了今夜──飒飒,落落,下在我的心里……
此时,他已经31岁了。

人一生何其短暂!──却有多少难以忘怀的往事啊……

应忘却明月,夜深旧辇;叹神游故国,花落几许……
踪迹,漫相忆,老了杜郎、忍听东风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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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7:01 | 只看该作者
宣和遗事》(第91章──第98章)
金宫已经没有呆下去的必要。──实在是荒唐的生涯……
可是也不想回宋国去──即使知道回去琬会多麽高兴,自己也一定会被奉为太上皇,过著从此鲜衣肥马的安闲生活──可是,有权力的地方总是愿意逃避。
煜的意思是要他呆在自己身边,做个位高无事的闲职。──可是,赵苏心里却重燃那个──实际是从未放弃的梦想!──那种绝无尘嚣的安宁啊──以鹤为友,以梅为妻,笑吟花开,坐看云起,感金徽於泉下,聆兰香自谷底……
两人闹得有点僵住了…… 

天会十六年。春。
女真族皇家惯有的春季围猎刚才告一段落,中原忽起烽烟。
大皇子完颜磊忽然发难,在京都会宁西北方位的临潢府一带##被过滤##十数万兵力,高张王帜,大举东上,直逼会宁。
原来这大皇子完颜磊,原本是议定的大金皇位嗣承人──偏生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偏爱幼子煜,不顾大臣反对,硬是把煜立为太子,而为磊赐地庆州、临潢府,封为庆王。
磊怎肯甘心,又怎肯干休?──在朝中原有一批老臣拥护他,朝下也有不少志士对他表示同情──故此他暗渡陈仓,这几年效法平原、孟尝之举,虽无金钗十二,倒可称珠履三千!──前些年煜刚即位,雷厉风行,一些趁先皇新亡急於作乱之辈都已被株连三族,天下一时震慑!完颜磊何其明智,韬光养晦,按兵不动──故此当时牵连风波虽血腥残酷,倒丝毫未及他身上。
而如今见皇弟煜因天下已治,似乎少有懈怠──至少近年来如当年那般干戈之声、血戮之景已从未闻!──更加上煜因宠幸一来路不明的汉人女子“香妃”,朝野上下,多有非议,街巷谣多,民心浮动。──再有天缘巧合:因近日会宁东北边上,活罗海、阿里门河一带,渤海族揭竿起义,金兵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只得把驻守会宁附近的兵力抽去镇压──磊正是瞄准此时,京都周边几府,兵力空虚──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煜一接听此讯,急怒交加!大臣劝谏,那里肯听,当即决定御驾亲征。
可是,赵苏该如何安排?
他一旦不在,赵苏肯定不能在宫中继续呆下去了!──不然一旦被万民所知被他堂堂大金国皇帝宠爱逾常的“香妃”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须眉之身──那他这威风八面的皇帝可就得污名扫地了!
最後是赵苏自己决定的──他说还是想去奉国寺暂住……
日聆梵烟如唱,许能持心空灵吧…… 
…………

再次来到奉国寺。
仰望那宝刹庄严的佛殿──似乎终日烦乱的心里就有了些空寂入内。
寺院里甚是寂静。没有风。连檐下的铁马也是沈默。
除了香烟嫋嫋,并无人声。
所以赵苏和仆从的足音居然惊动了方丈──老和尚施施然走了出来。
“施主光临敝寺,敢问──呀!你、你──”
蓦然认出面前形容清瘦的男子是谁,又旋即联想到他当日一溜了之──害自己差点被怒气填胸的完颜煜骂死──方丈脸上立刻带上了不悦之色!
唉──这老和尚,枉做了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的出家人──为何还是未曾戒掉这忽嗔忽喜的个性呢?
前年在这里暂住,每日无事,便听他们念诵佛经,不是亲耳听见方丈领著满寺的和尚念──不起贪嗔痴欲诸想,不著色声香味触法……
…………
无心解释前事,只把煜的来书交给方丈。
方丈一目十行地看了,虽满脸的不豫之色──却仍不得不恭敬地请赵苏入内──回头吩咐寺内知客:“打扫净室!”
“进去罢!”为求简便,只带了一个侍从,回头看时,却见那青年的侍从仍在院内滞足,似乎倒在发呆!赵苏心里奇怪,只得再叫一声:“进去罢!”对了,这个太监叫什麽呢?──哦?似乎是叫长安!……
一切就绪,便已黄昏。
晚锺又起,暮鸦冥冥。
……
入夜。
独立院前,仰望青穹,一月孤远,冷视人间。
凉风已起,淡入襟怀。不觉起了寒噤。
多少时未曾涌上心头的感觉,突然遽然翻上。
好寂寞,好寂寞……
突然听见有人的呼吸之声。
回过头,竟是手上拿著外袍的长安──“夜深了,风起,露水又重,大人把厚衣服披上罢。──怕著凉了。”
默默点头,却不接过他的衣服:“夜深了,睡吧。”
率先往屋里去。
身後的人似乎呆了一阵,才急急地赶了上来。 

半年过去,其间接到过煜派人送来的一封书和一些礼物。
礼物没有拆,就那麽放著──红尘我都无欲,又岂能在意红尘中之明珠瓦砾呢……
看了书信──还是一样的俊逸墨迹,只是问了些寒温……然後说到战事已平,但过程颇多凶险!其间有一场恶仗──真是九死一生,差点就全军覆没,连自己都怕回不来了!──多亏游说到泰州和卓族人派兵相救,方能度过此劫!
仿佛能从字里行间,看出煜急切兴奋的心情,不自觉地微笑起来──突然就记起多少年前,风雪天里,那个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孩子……
煜一句话也没有提到完颜磊的下落──
赵苏心想,恐怕这个人──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不由苦笑──他是深知,这个在自己面前总是温柔而又任性的大孩子,在其他人面前也有过怎样冷酷嗜血的面孔! 

而这时侯,来看泰州──
煜又在做什麽呢?
完颜磊和他的一干随从大臣,当然都已经魂归天国了──虽然他是自己唯一的胞兄!但是就如同跟太後之间的冷淡关系一样,和完颜磊之间,煜从来就体会不到什麽叫做手足情深──
42#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7:03 | 只看该作者
──今夜新婚。
是夜和阿满公主锦帐旖旎,自然也是巫山胜景──但见粉脸红起,涌动千娇;宝髻云欹,涵生百媚……但狂热中,那一直倒影在心底里的清冷是谁──
夜深了──煜悄悄披衣下床,出了帐篷……踏著一地月色,……到了日间早已觊觎已久的那顶帐篷前……
与其他王族的华丽的帐篷不同的,朴素而简单的帐篷──和卓组人心性淳朴,从无防人之心──故此夜间睡眠也毫无关门闭户之观念……所以煜就这麽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月光里的沈睡的塔木,──神圣的美感……仿佛是被灌输了呼吸和灵魂的一尊至美的雕象。
煜揭开被子,──触摸到单衣底下那具清冷而温热的肉体……咦,是微微凸出的浑圆──是臀部吧……不自觉地一捏……──“谁?!”
被猛地惊醒的塔木,借著月光看清楚了俯下身来的煜,并立刻察觉到他企图对自己做什麽事情──在水银也似的光华下,他那雪白得几乎透明般的容颜立刻因震惊、愤怒和羞耻涨成了火红!──看在煜的眼里,仿佛是雪著火了──是纯洁无垢的雪燃烧了起来!
“你──”
其他和卓族人的帐篷就在咫尺之遥──算准了塔木是不敢大声叫喊出来的!煜迅速地扑了上去!
顺手扯开那床碍事的锦被──放任自己高温热情的躯体压上那具清冷波动的肉体,一把攥住塔木挥动的双手,煜狠狠地吻了下去!
“唔!“──唇齿被粗鲁地吞没,满嘴里满鼻间全是煜的气息,塔木却只敢惊悸地拼命挣扎──他哪里敢叫呢──月光从帐篷的小窗里照进来,那小窗──是任何人从外面一过,便可清清楚楚地看清楚里面所有情形的……
要是被人发现,那还有什麽脸面跟自尊……
好歹是一族的王子──
煜就是估准了塔木这样的心情,所以越发肆无忌惮地──用力啃咬塔木的嘴唇,两人唇齿间满溢的唾液──压在上面的煜当然没事──可是被死死压制住的塔木就差点窒息过去──连喘气都困难,不得不张开嘴,就给了煜的舌头长驱直入的机会,……这样蛮横而狂热的深吻,煜满意地看到身下的人几乎晕厥过去!
轻微的哧哧的声音──塔木身上的单衣在煜的手里成了粉碎……

越发用力,压制住塔木瞬间暴长的抗拒!
喘息著,俯视著身下##被过滤##的青年……
在皎洁的月色下,这具看来几乎是庄严而圣洁的躯体呈现出如此令人颤栗的美感……仿佛晶莹的皮肤下的每一个根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青春和弹力……牢牢地把握住塔木挣扎的双手,煜几乎惊呆了──是如此毫无瑕疵的,仿佛是被灌输了呼吸与灵魂的一尊白玉雕象……
那如此轻易地撩拨起自己内心##被过滤##的──是什麽?是什麽?
自己那些妃嫔们的身体也是动人的,却从未体验过这样充满力量的美感……
而赵苏呢──那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肉体……该怎麽形容呢?──瘦尽棱棱骨……是吧!自己也奇怪,喂了他那麽多山珍海味,怎麽就从来不曾见效过?
赵苏──苏儿……突然记起有多少个日夜曾这样地唤起一个人的名字──“苏儿”,心胸里突然就有轻微的一疼……仿佛……可是,我们彼此,既从未许诺过什麽,也从未约定过什麽!身为皇帝,新欢旧爱,原是自然之事──况且,我又不是不要他了……
突然感觉到身下人的猛烈挣扎,原来是塔木趁自己失神,一骨碌想要翻下床去──怎能让他如愿?──刚刚自心头泛起的那个淡漠模糊的影子立即消失,煜以身体和手臂压制住了塔木,带著一点惩罚性的意思──狠狠地再吻下去!
“唔……!”
唇齿间,一吻可知的青涩反应,以及在自己身下剧烈抗拒的颤栗躯体,教煜知道这位让自己惊若天人的和卓族王子──确实是从未为任何人开启他冰雪心胸的处子……难道那麽多年来一直沈伏在自己心底的──就是这样的渴望吗?!
但是已不容他再做理智的分析,头脑和躯体都一口气地热了起来。要这个人,只想把这个清冷透彻般的灵魂牢牢囚锁到自己怀里,关藏到自己心中──仿佛从每一块肌肉每一个毛孔里迸发出来的饥渴使煜几乎冲昏头脑,他再也──不能等了!
“你……”
被煜疯狂般的口齿##被过滤##得几乎窒息过去,在煜一开释他的嘴唇後,塔木还咳嗽了好几声──当然也是必须压抑著嗓子,咳嗽得好不痛苦──才终於喘过气来,愤怒使他双眼如逢魔般明亮,压著声音,咬牙切齿地道:“完颜煜──啊!”
突然侵略进体内的手指,使他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立刻又惊悸地看那月光葱茏的小窗──紧紧咬住嘴唇,仅以抗拒的内壁的肌肉和拼命的挣扎表示自己的绝不情愿!
两人在床上好一番扭缠──原来想要制服一个跟自己年龄相若的青年男子竟是这般不容易!煜大是吃力,气喘吁吁,实在是恼怒起来,──以手曲肘,当头便是一下!
“呜!──”塔木痛叫一声,抵抗立时一滞──煜当机立断,迅速把他翻过身来,毫不留情地侵入塔木体内!
“啊──”是仿佛野兽受伤般的痛苦嗷叫,意乱情迷的煜,也能感觉到两人结合处,有湿滑液体,汩汩而出!
此刻充塞在他心中的是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再也难以控制地放任自己的疯狂律动……痛苦和呻吟,太适合身下这个仙子般的人物………一个血腥纠缠的夜晚。
…………
次日。
“怎麽了,不是决定今日跟我回京都吗?”
本来新婚既毕。原是决定两人今日起程回金国都城会宁──但一早,煜酣
43#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7:04 | 只看该作者
天会十六年。冬。
离别的时候是寒冬,再次相见的时候也是寒冬。
这是在预示著什麽吗?
满天满地的雪。──正独坐窗前,默读经书──是抛撇不下这个红尘世界,所以,那西方的清净光华世界,尽管是那般向往……还是,佛祖,我无资格做你虔诚的弟子……
不过,如华严经之文心缱绻,便做消闲书看,也颇能度日呢……
──“大人……皇上来了。“
突然听到长安的禀报,甚至没有注意他脸上瞬间的失落──这半年许,主仆两人,日夜相处,寒温互照,竟如家人……只是觉得原本空寂的心灵里,还是倏忽地一热……回来了!
忍不住扔下书本,──心情略微激动──自己也难诉说此时情怀──是什麽样的情感呢?──倒更似严父跟慈母,倏然闻听到漂泊在外,久无音信的游子一朝来归,半带著嗔怒,半带著怜爱──还心疼他这番去也,该经受了多少外面的风尘……
不由就也惦记起远在南国的琬,是该如何……还有寄寓空门,早绝音信的锦园。
出得庭院,已看见大踏步进入视线的完颜煜。
──比以往似乎消瘦了。但还是精神饱满。
……两人相见,──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麽。
“……──……你……你过得好吧?”
煜讷讷了半天,终究没把那个“苏儿”讷讷出来。
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作假──都可以谈笑自若──哪怕谎话连篇!──在赵苏面前却不能!也不知是不能,还是实在无法有此般心肠……
对他的感觉,──早已不复的单纯的宠爱,占据──却还怀著一点如对慈爱的长辈的情怀……明知道自己无论说什麽做什麽他都不会计较的罢──那还造什麽假呢?
──而此时,我心中早有了另外一壑冰雪──我怎能违心假情地再叫起那一声“苏儿”……
煜心里突然一阵酸楚……不知道是难以舍去那些难以忘记的情爱旖旎的往事,还是为了从今以後,深知两人之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从前,那样,我把你当做爱人跟情侣,……彼此之间,再不能容忍别人的呼吸……
而现在呢──此时让我心头温暖的你,该是出自一种类似亲情的东西!──可是,如果要他此际对赵苏放手,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
毕竟,我们之间,有过那麽长久的牵连!──从多少年前的那个风雪天,那时──
那一年──我还那般年幼,你还多麽年轻……

时光如魔术师,──从前谁把握得住将来……

雪落无声。
天会十六年。
这一年,赵苏32岁。完颜煜24岁。

天会十七年。
金国。会宁。
奉国寺。
蝉吟败叶,蛩响衰柳。──怎麽一转眼,就又是清秋?
赵苏独站在庭院里,看著树叶,一片一片地从院墙上飘了下来。
多少时不曾注意过这庭院里的景色──此时他才蓦然发现,原来在庭院的角落里,那一株枝干萧疏的乔木赫然竟是紫荆。
紫荆──当年母妃就在这样的一株树上自尽而亡……那时距离父皇死去时不过七八个月。
第二天早上到处遍寻不著母亲的自己,因孤独和仓皇光著脚就跑到了殿外──映入眼帘的便是母妃飘飘摇摇挂在紫荆树上的尸体。──就算已然死去,她仍没有改变生前那样容华绝代的模样,发挽春云,衣飘冷香,眉目如生,神情俨睡……
温柔而又绝情的父皇和母妃啊──给自己留下的是永远解释不开的谜底……
为什麽?为什麽?
当年到底有什麽解不开的情结恨事,要教父皇和母妃狠心抛撇下自己,决意赴死而去?
──想起当年亲眼目睹的这桩场景,曾经带给自己多少伤惘的记忆……
有多少时,都不敢回首,不敢回首,一回首就触及这长埋心中的隐痛──甚至一看到紫荆树,就会教自己恐怖莫名……
後来──帮自己消除这个难解心结的是──是重德吧……
那个今生不知能否再见的故人──温柔的重德……
遥远的记忆。

如今,自然早已开释此般心结。
看见紫荆树,坦然想起从前的悲哀记忆──不过如此而已。
甚至心肠已坚韧到,可以把那场母亲决然自杀的往事细细回味……
……
他早已知道了煜的身边,有了塔木的存在。
看见煜对那个冰雪般的人细心呵护的样子,──立刻就想起从前的自己。在别人眼中看来,是否也是如此呢?
塔木的官职是太傅──皇帝以下三师,最是位高而职轻,担任此几种职位的人,历来多半是德高望重的女真贵族。──听煜说,他安派塔木任此职,朝野群臣,颇有一番非议呢!
想来也是──教一个那般年轻的人登此高位,谁能服也?

心头好象是有点悲哀。
不是,不是的,虽然不想承认,决不想承认──可是,心里真的好痛……
可是,除了痛,又能如何呢?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和煜之间的关系渐次有了改变──从前是煜强要他这样那样,他在煜的怀里象是煜的宠物──而现在反颠倒了过来!煜有什麽事都来告诉自己,有什麽烦恼都来征求自己的意见……突然惊觉,现在,自己在煜面前扮演的角色竟是──长辈般、慈父般……
这不是从前自己总想达到的愿望吗?──从前因煜对自己的强迫与霸道而心生反感──那样总觉得自己象是他所饲养的一只宠物!──想要和煜站在同等的地位……象现在这样,不是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愿吗?
既然如此,那为什麽心要痛?
为什麽──其实自己一直都知道为什麽?却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
勉强教思绪平静下来。
“大人……茶冷了罢?待小
44#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7:05 | 只看该作者
主意已定,在金国唯有一桩心愿未了。
──锦园。
“施主找谁?”
终於寻访到锦园避匿的尼庵,出来的是一位白发如霜的老尼。
“锦园──”不知道锦园如今该叫什麽名字,只能试探地问:“请问有个从前在家时俗名叫锦园的女尼吗?”
“哦──你说的是空情啊!敢问施主是她──”
父亲吗?
怨怒的锦园多半是不肯见自己的!
──可是,赵苏真的好想见见锦园──那个相亲相爱整整十余年的女儿啊……虽然早已反目成仇,可是心肠里,时时都牵挂著她……
“我是──我是她──”还是顿住,──“老尼姑,请你告诉她,是完颜煜派了人来看她!”
突然从身後横##被过滤##一个声音!──一吓,却知定是长安!虽因他居然直呼自己皇上的名字而大吃一惊,却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也亏他机智……那老尼姑却满面疑惑,喃喃道:“完颜煜?完颜煜?……唔唔,这名字有点熟悉啊……“
赵苏差点一笑出声:佛门中人,果真不惹尘事啊……连自己国家最高权力者的名字都不清楚,倒也亏这老尼还能有“熟悉”之感……

锦园果然就出来了。
一见居然是赵苏和长安,脸色大变,──许是憎恨他们居然以煜的名字来欺骗自己!──粉脸由血红倏忽青白──怒瞪著赵苏,眼光几乎狰狞──然终是一言不发,掉头望里就走!
“锦园!──等等!──锦园……”
锦园身形一滞,──许是这熟悉,温柔──几乎近於哀求的声调──唤起了女郎心中,多少值得我们深深怀念的往事吧……
──……寻思旧京洛,正年少疏狂,歌笑迷著……北宋、汴京、皇宫……
锦园木然地转过身来。
赵苏看见她脸上缓缓流下的眼泪。
──久已坚韧的心脏,仿佛就此破碎,跟随著锦园的眼泪迸裂出的,是多少的无奈跟伤悲……
然而。
造化如作弄,尘世如魔幻──就算不能把握住命运,又有什麽是不能忍耐的、不能过去的!
人世如烟火……我只把眼泪留到最後一刻……

“锦园……对不起。”
相视却又无语,赵苏艰难开口──除了这句话,──又能说什麽?又能说什麽?!
锦园看著他,一声不吭。
看著锦园,还想说什麽,──明明满腹的话,却说不出也不能说,看了又看这个曾那般亲爱的女儿,只能挤出一句:“……保重。”
锦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也是。”
赵苏知道彼此话也已尽。
慢慢转过身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般。
走出了十几步。
“……那个……”
细微的声音,是锦园……
回过身去──微微带了一点讶然,看见锦园苍白的脸上,突然沁出了一点红晕……
“那个……他……他还好吗?”
干涩得几乎问不出来……却还是要问……不然终究是沈甸甸在心头的牵挂……
不需疑问。
彼此都知道“他”是谁……

“他……还好。”
“哦……是吗……”
……
看著锦园的脸上的红晕,渐渐复归於苍白──再复归於方才出来时那个冰冷如僵的女尼。
她向赵苏凝视了一眼,默默转身进去了。
……
就此别过……锦园……
余生……,从此,也许就成陌路……


“大人,我们去哪里呢?”
默默行了一段路,长安突然问。
“哦……”
这才惊觉──这个侍从,原是自己从煜的皇宫里带出来的──他没有任何义务跟著自己走向一个连自己都是惘然的前方……
“哦……没什麽事了。你回皇宫里去吧。”
淡淡说出,却无论如何忍耐不住心里的伤悲!
从此,我就真的一个人了……独自去向那条陌生的前路……
生小就是寂寞。长大还是寂寞。如今──半生已过……还是寂寞!
都说是九千大地,亿万众生──为何独我今生就是如此形单影只……难道这就是宿命?
我还是不信!不信──我怎能甘心?
向日寄寓佛门,总听那些和尚说众生平等……既云众生平等,难道我就不是众生之中之一俗子吗?──那麽多人都可以成就今生良缘佳眷,为何我就不能,就不能──我还是不信,这三千红尘里、就独独没有我的桃源堪寻!
霍然抬头,──却见长安还是静静地侯在身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明明已经说过了……
──“长安……你可以走了。你不必再跟著我了。──我要离开金国。”
勉强挤出声音来──对於这个两年多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侍从,又怎会不带一点难以割舍之情?
离开了他的照顾,日常细事,自己全是茫然。──可是,眼下自己已不复是宋国的皇帝,亦不复是完颜煜的“宠妃”,──无权无势,无钱无家,往後哪里来工钱付给长安呢?
往後──自己决定的生活,有什麽後果,都由自己一人承担足够──没有理由连累这个曾经那般细致照顾自己的长安……
却见长安还是没有动静──赵苏一楞,突然恍然──“哦,你是不是不想回金宫?”是啊,谁愿意委身下位,作人奴仆呢?谁不愿意做个自由平民呢?──长安大概是想要自己给他一点路费和工钱,好回家乡去另讨生活吧……
是啊,长安好象是宋人,不幸卷入军乱才被稀里糊涂地被掳到了金国来──他一定是想要回南国吧!
此去南国也,何止千里迢迢?──路费必须庞大呢……再加上,一旦回乡,总得要些安身立命的钱财吧……
可是自己──赵苏从来没有佩带饰品的习惯──往日煜给他的那些珍奇宝物,全都搁在煜的宫殿里……出来时带了一点银子,可
45#
 楼主| 发表于 2004-1-31 17:06 | 只看该作者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耶律大石是比自己大六岁。
今年是天会十八年,那麽,今年──他该是、整四十岁了……
胸口突然一痛──当年彼此相逢时,耶律大石才二十几岁,自己还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原来,时光已经过去那麽久了!
看著依然英气未减的耶律大石,不经意地发现他乌黑鬓边的几缕银丝。
岁月何曾饶过彼此?
赵苏心想,此际在耶律大石眼中的自己,大概也只有一个“老”字可言。
在此相逢,能说什麽,能说什麽?
只有一句,似可道尽万千感慨……
──嗟旧日沈腰,如今潘鬓,相见争如不见……

依稀犹记,残毡拥雪,故人心眼……
那些曾经的欢笑柔情,如今都已成记忆。
当年大漠春风里、那场曾念念於心的约定,──如今也休,莫把提起……
有些事,过去了,就无法再回来。──当年的事,就当是痴儿女,未识世间事;胡乱闹些情长情短,如今想起且作一笑罢!
“哦……没什麽。──你怎麽又会在这里?”
淡淡带过耶律大石的提问,赵苏反问一句。
──“啊……有点事。”
耶律大石也作如是轻描淡写的回答。
──两人彼此互视,都感觉到彼此客气态度下的生疏跟隔膜。──忆当年,曾驰道同载,雪毡携手,你我两心相许……
“夜已深了。”
客气地向耶律大石点点头,赵苏准备入内休息了。
“啊……是。”
耶律大石茫然若失地站在原地,让赵苏过去──看著他和记忆那个纤细少年再不相同的清瘦背影,在视线里渐渐远去……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有年少往事跟情怀,呼天啸地而来,直逼心中,直逼心中……!
……你给我你的眼泪和香气,我给你我的温暖。
那最初的从战场的血腥里抱出来的苍白异香的少年……
那一夜彼此相偎,在梦中哭泣的年少的你……
充满了眼泪和香气的梦想……那时你看起来仿佛是一抹无论如何热闹不起来的幽魂……後来,有,带著南国的水脉烟香似的温柔般的青涩亲吻……最後还有,那如蝴蝶般飞过大漠春风里的约定……我们彼此的约定……
请你……等我两年……等我两年……
──谁知,这一分别,就是十六年!
今生已经无多。
如果再次分别──我想我们恐怕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了……

苏儿……
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个属於多少年前──那场风花雪月般往事里的亲昵称呼……突然惊觉自己方才竟然也就这样脱口而出──“苏儿!”
啊,如今都已年过而立,非复当年年少模样!──岂能还用这等昵称?
还是说,你在我心目中,从未追随岁月的步履,从未蒙受岁月的尘蚀──永远都是那般的年少、脆弱,带著你的眼泪和香气……
耶律大石突然急切地想挽留住什麽!

“啊唷──”
突然听到压抑的痛声,耶律大石惊觉抬头,才见走出不远的赵苏此时不知为何竟半跪在了地上!
一手撑地,似乎想要站起来──却──难道他脚伤到了?
难怪方才奇怪他步履实在缓慢!──“大人!……”长安已大惊飞跑了过去!
……虽然赵苏不肯,耶律大石还是强制地要他把鞋袜除了下来──一看,不觉皱眉!
脚脖子至脚背,全肿了起来,又红又亮,俨然馒头相似──伸手一按,赵苏痛得浑身一抖!虽然咬著嘴唇没叫出声来,可是苍白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伤到筋骨了。”
习惯戎马生涯,岂又不熟悉这些伤症?──原无大碍,但苦於此地并无良药!
──赵苏却闻言脸更白了一层──如此耽搁,何日能望江南?──眼下阮囊羞涩,又怎能延请医生?
心里凄然──细味红尘,才知此中多少苦涩辛酸!
凡人也不好当呵……
却听耶律大石温声道:“──你……跟我回去暂住一段时间,待把脚伤治好,再回南边去可好?”
他态度平易,竟是商榷口吻,──实怕此提议让赵苏觉得有伤自尊。
赵苏无言──此境此地,他有何条件何资格反对?──如果自己一人,伤病老死可也,他早不心疼自己!──可是还有长安……总不能白白牵连了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侍从。
侍从……想起长安那天的坦诚心迹……心里不觉苦笑。
只能默默地点点头,说一声:“谢谢你……”语气厌倦得连他自己都过意不去。
耶律大石却毫没介意,只是道:“那先到我房里去罢!”一伸手就把赵苏抱了起来──“重德!……”──吓了一跳,更注意到耶律大石身後军士陡然张大的嘴巴──和长安惊愕而迷惘地睁大的眼睛──羞耻和难堪,只说:“放我下来罢……重德!”
“好了……别逞强了!看你的样子,怎麽能自己走路?──你以为自己很轻吗?这里除了我,大概其他人也抱不动你!”
虽然是开玩笑,语气中的温暖和安抚却教赵苏心头轻轻一热。
是啊,不能做伴侣……我们还可以做兄弟啊──他能了解耶律大石此时的心意。
抬眼看他,耶律大石也正含笑看自己──两人微笑互视。
──往事已矣。
余生切莫轻言放弃。

原来当年天祚帝被俘後,耶律大石措手不及,兵败如山,只得率领故辽北边部分戌军,以及各族部众,从鄂尔浑河畔出发,西行万里,历经险阻,到昆仑山一带,重开疆域。在弟弟夷列的帮助下,他东征西战,收复了不少部落,於宋建炎四年建立西辽,改元延庆,定都八喇沙衮。如今就是往此处去。
原来他做了皇帝了。
赵苏一时也说不清什麽感触。──世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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