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爱丁堡】爱丁堡忧思

Keithh

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堡。700年的历史，离我们足够遥远，但还没有厚重得不堪，所以城堡还很坚固，故事依然新鲜。
　　
　　　　城堡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爱丁堡。它雄踞在周边七峰之中，黑色玄武巨岩之上，兀自平空拔地，三面峭壁绝崖悬空孤立，独留东向一哩山脊，势如飞龙，真是天赐风水宝地。古城堡垒顺势而起，巨石精砌而成，愈加险峻峭然，浑然一个绝佳军事要塞。当年，最早进入这里的是一群骁勇善战又精于石雕艺术的皮克特人(Picts)，在此建立滩头堡，扼守福斯湾(Forth Firth)，当然这是公元前1000年的事，离我们太远，离现在这个城堡的故事也太遥远，但也就从那时起，这块地方开始经受血和火的反复洗礼。一直到了公元638年，时局依旧板荡，诺森布里亚王爱德华(Northumbria King Edwin)终有能力和资本将破败的堡垒重新建立，也才有了今日我们看到的坚实宏伟的城堡雏形和格局。
　　
　　　　爱丁堡首先是一座堡垒，同时，它还是皇宫、军事要塞和国家监狱。城堡规模不大，也谈不上奢华，但却厚实稳重，给人以莫大的安全感，非凡是穿过三道堡门，沿斜坡奋力而上，绕上城墙，从墙垛上往下看时。三面围墙几近90度，加上城墙上那密集排列的一尊尊大炮，尤其是蹲守在城墙至高点的闻名Mons Meg炮，口径之大足可以爬进一个成年人，在缺乏远距离和高空火器的冷兵器时代，自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在那战火纷争的铁血年代，把王宫置入这样的堡垒之中，自是最明智的选择。然而，十六世纪中期，爱丁堡还是先后两次遭到英格兰军队的破坏。看来，再坚硬的石头，再厉害的大炮，也比不过英格兰人的决心和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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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上，英格兰和苏格兰的恩恩怨怨从未休止。虽然王室之间姻亲关系密切，但是两者之间存在的民族情绪和互不信任感却也如遗传一样，牢牢地浸在血脉之中。在莎士比亚的闻名剧作《亨利五世》中，有一段耐人寻味的台词：“古话说得很对：要是你想把法兰西战胜，那就先得收服苏格兰人。因为一旦英格兰那头猛鹰飞去觅食了，苏格兰那头鼬鼠就会偷偷跑来，到它那没谁保护的窠巢里偷吃它尊贵的蛋。正所谓猫儿不在，就是耗子的天下；它即使吞不了，尽量破坏和骚扰你一场也是好的。”由此看来，英格兰与苏格兰之间的较量中，苏格兰一直处于劣势。便是打不过，搞场游击战，骚扰骚扰，让你不得安宁，也算一种心理平衡吧。然而，兄弟俩打架总不是办法，整合统一才是民心所向，大势所趋。1707年，经过两地议会的协商表决，两者终于合并成为一个联合体。从此后，双方的老百姓再也不用送自家的儿女来攻防对方的城堡。大炮闲置了，“天下”太平了。如今，大炮还在，但已经成了闲置的摆设品。天天下午一时，还会有一尊大炮准时发响，不是警报，而是报时，同时，也是缅怀战争中牺牲的志士先烈和缕缕冤魂。
　　
　　　　也许冰冷的铁和滚烫的血会让人更需要上帝。在那尊超级大炮的后面，也是城墙的至高点，有一座圣玛格莉特礼拜堂(St Margarets Chapel)，据说是城堡内最古老的建筑。那么，历朝历代守卫在城墙上的士兵，有了圣母的庇护，也就方便得到心灵的慰藉和精神的动力。容纳了那么多精英灵魂的圣地，自然需要百倍的呵护，如今每周都有一个叫玛格丽特的爱丁堡妇女轮流到这里来献上鲜花、打扫布置。记得我拜访的时候，赶巧碰上一个苏格兰水兵正在此举行婚礼。从衣着妆扮上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水兵，但他却得到最高的荣誉。在这样的城堡里，在这个圣地上举行一场普通的婚礼，我以为是对士兵最高的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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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曾经被普通人守卫，如今也对普通人开放，但城堡的主角终归还是王室和贵族。坚固的城堡也许能有效地反抗外界的嘶杀，但却无力阻拦内部权势的倾轧。于是，城堡里，为了权势，为了贪欲，为了名利，为了私恨，阴谋曾经旺盛地滋张。如今某些灰暗的角落，依然留有恐怖的痕迹。
　　
　　　　譬如1440年的黑色晚宴中被弒的道格拉斯伯爵兄弟。只要你有胆量，你可以到城堡大厅看那颗象征死亡的黑公牛头不甘瞑目的慘状。惨冷的石墙上，用现代光电投影手法，重复放映着那段谋杀情节。瞬间的刀起斧落，绝望的挣扎惨叫，至今回想起来，依然令人心惊肉跳。
　　
　　　　再如苏格兰富有传奇和争议双重色彩的玛丽女王。她出生6天就继续了苏格兰王位。她美艳多才，算起来还是伊丽莎白女王的表亲，假如伊丽莎白没有子女，她就有权继续英国王位。也正是这个可能，激起了玛丽此后谋取王位的野心。玛丽先嫁法国国王弗朗西斯二世，但这位国王在位一年就去世。不甘寂寞的玛丽女王重返苏格兰，再嫁英国贵族唐莱，但又同贵族波斯威尔相好。1567年2月，苏格兰宫廷忽然发生爆炸，唐莱被炸死，4月波斯威尔同妻子离婚，5月玛丽女王同他结婚。当时舆论指责她有意纵容了这场阴谋。这一连串闪电般的宫廷事变引起了苏格兰国内普遍的不满，叛乱爆发，玛丽兵败，逃亡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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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丽莎白开始欢迎她的到来，但拒绝帮助她重登王位。玛丽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她得到罗马教廷的支持，在英国一些信仰天主教的贵族和西班牙ZF的策划下，她暗中活动，企图发动叛乱，杀死伊丽莎白，重登苏格兰王位并继续英格兰王位。可惜这些阴谋很快就被侦破了，但伊丽莎白一直容忍着，把玛丽软禁了近 20年，直到最后玛丽的活动过于猖獗，直接威胁到英国的稳定，伊丽莎白这才征得玛丽的亲生儿子――苏格兰王詹姆斯六世的同意，把她送上断头台，平息了叛乱。
　　
　　　　如今城堡东南角的王室皇宮(Royal Palace)，依然保留着当年玛丽皇后寑宫的模样，当年，她就是在这儿生下她那“大义消亲”的儿子詹姆士六世。那么，宫廷密谋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致命诱惑力，让他们如此血腥暴力而不顾亲情呢？假如你有爱好，你可以到皇宫幽暗的陈列室寻找答案。这里展示着所谓的“苏格兰之光”(the Honours of Scotland)”，包括了詹姆士四世以及五世在十六世紀所拥有的王冠、宝剑和权杖。这是当今英国所能找到最古老的皇室冠冕。这些用钻石、黄金、宝石精雕细刻的皇权标记，不但看上去诱人，而且背后蕴含的权力和财富更让人心动。苏格兰与英格兰纠缠千年的民族恩仇也多是缘它而发的。如今皇权依旧，但刀光剑影已经淡去。苏格兰和英格兰已经找到更好解决问题的办法。尊重历史，尊重对手，给予足够的理解和自由，那么，非暴力绝不是神话。这些宝物便是最好的明证。英格兰人终把抢到手的宝物原璧归赵，物归原主。现在，这些宝物可以安然躺在玻璃罩里，坦然接受游人复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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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王权，名誉，财富，我们避不开这些诱惑，也不愿被平白抢夺，于是也决定了这一切都要与战争相关。出皇宫，再往东南方走，在皇宫右手边便耸立着苏格兰国立战争纪念馆(Scottish National War Memorial)。这栋建筑原本是教堂，在几经改朝换代之后，从##被过滤##库、兵营变成今天的战争纪念馆，纪念历代战争，非凡是两次世界大战中死伤的苏格兰士兵。
　　
　　　　馆里有个房间，简洁至极点，肃穆到极点，里面放置了许多厚厚的的名册，上面是历次战争中为国家献身的苏格兰士兵的名字，包括年龄、职务、部队番号、牺牲的战争等具体情况。我粗粗翻了几页，发现许多士兵年轻得令人心疼。而在另一间小房间里，墙壁上满是镌刻的纪念文字，其中一句大意如此：“和平的精神把握在神的手里。他们永远活在安宁中，不被侵扰。”墙角下，有几束几近枯萎的鲜花。我想，献花的人，包括我这样的游客的拜访，不应该算侵扰吧。活在安宁之中，活在荣誉之中，有神的庇护，固然幸福，可不免有些寂寞。期望献花的亲人、参观的游人，能给生活在石头墙上、花名册里的他们带来一些温馨的暖意。
　　
　　　　与战争纪念馆相距不远的是苏格兰战争博物馆。里面用各种实物和图片叙述苏格兰的军事演变历史。从最初苏格兰对抗英格兰到加入大英帝国南征北战，无论对手是谁，他们表现得都非常勇敢。多得有些奢侈的勋章足可以说明一切。每个时期的军服虽然式样有些差异，却都非常漂亮、精致，宣扬着做一名苏格兰士兵的光荣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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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总要分胜败，而胜利者又必然会将战利品拿来炫耀，给当时的人，也给后来的人。而战胜品最丰厚的时代要算苏格兰紧随英格兰在全球各地大力殖民侵略的时代。其中，也包括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当我看到展柜里大清龙旗以及那些所谓的战利品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在异国的土地上，又相隔百年，我无话可说，也只能沉默。
　　
　　　　时光匆匆流逝，游逛一个不大城堡，竟也用了一天的时间。这说明这个城堡蕴含的藏品实在丰厚，文化沉淀得实在太深，而我的步伐又太慢，太重，而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游逛一个名胜古迹，或许不需要背负太多的历史包袱。一切往事，权当一段传奇的故事，故且听之，一笑了之。过去的荣辱，都留给昨天吧，因为，走出这个城堡，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