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冰棍和冰棍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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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冰棍和冰棍钱

    零七年七月在虎门的时候，见到一种新出的雪糕叫“老冰棍”，白底的袋子上画着一个卖冰棍的做过电波拉皮老人推着车子在前面走，一个孩子扬着手臂在后面追。它的宣传语也真是用了心：“难忘的是那一声声引动馋虫的吆喝，难忘的是紧握手里的零钱奔出家门,难忘的是手里举着沉甸甸的满足,难忘的是舌尖嘴角那意犹未尽的甜蜜。”我买来一根尝尝，果然是那样的颜色，也是那样的味道，只是小时候这样一块只要一毛钱，到如今已然涨了四倍了。
   
    我对于童年的夏天其实并不十分地怀念，因为一来天气炎热、蚊虫叮咬，二来常要随父母去地里干活。若要说美好的祛斑记忆的话，能想起一种情形的大概是这样：在大太阳底下干了一上午的农活，回到家用井水洗去汗水和泥巴，大街上传来了“雪糕——卖雪糕”的吆喝声，这时候妈妈就打开抽屉，在盛针线的小盒子里拿出一两毛钱递给我，说：“自己买个雪糕去。”
   
    来卖雪糕的常常是同一个男人，二十多岁，模样俊朗，夏天卖雪糕，冬天卖糖葫芦。自行车的后座上装了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揭开盖子，掀开稍微脏了的白色的褥子，里面裹着二三十块雪糕，都是一摸一样的。花一毛钱买一块，揭去略呈粉色的包装纸（不是塑料袋），那雪糕就冒着凉气呈现在眼前了，表面好像落了一层霜的样子，轻轻地舔上一下，舌头有被粘住的感觉。
   
    常常是几个伙伴同时买了，围在一起面对面来吃，那样要比一个人拿回家静静地吃掉有意思的多。又常常是歪着头来回地舔着吃、吮着吃，常因吮得化了而滴了一手黏黏的汁水。要是有谁直接一块一块咬了嘎嘣嘎嘣地嚼，我们会又羡慕又同情：羡慕他吃得如此潇洒，又同情他很快将会吃完，然后只能含着雪糕棍儿看我们吃了。
   
    那个时候，父母主动给钱吸脂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卖冰棍的来的时候，总是有几个孩子跑去买，更多的孩子只能因为“所缺一文钱”而“衔指倚门看”了。不过为了赚冰棍钱，我们也有自己的办法，想来主要有三种：捡碎玻璃、捉借六龟、采槐米。
   
    乡下的池塘边上常常有村民扔掉的碎玻璃，田间地头也偶尔有些用完了的农药瓶。我们提一个蛇皮袋子，去把这些捡起来，可以稍稍换一点钱回来，大概五分钱一斤的样子。只是乡民们生活简朴，路上看见这些也常常是要捡回家的，自己往外扔的就更少了，我们往往一天下来也捡不了几片。印象最深的是：村后有一个大的农资供销社，为了防止货物被偷，它的院墙上参差地插满了玻璃。有几个中午，我们就趁别人休息的时间，爬到墙上去，一块一块地把玻璃摇了下来，或者干脆用砖头砸它下来，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们那里把蝉的幼虫叫“借六龟”，关于这个话题我曾写过一篇《蝉声阵阵》，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这里要重点说说第三项，因为相比前两项而言，采槐米可要算得上是大生意了。
   
    白居易有诗云“人少庭宇旷，夜凉风露清。槐花满院气，松子落阶声。”说的槐花应该是我们那里的“洋槐花”，这种槐花开得早，有香气，吃起来也甜津津的。只是大人们常说吃槐花是要肿下巴的，所以我们就不敢多吃。我这里要说的则是另一种没有刺，花不香的“笨槐树”。这种槐树开花要晚一两个月，开花前一束一束的小花苞呈黄绿色，也就是槐米。据说槐米晒干后可入药，林寨就有个人专门收购槐米，每斤的价钱按成色在四毛到一元不等，我们于是就去采槐米。
   
    把一根长竹竿一头绑上个铁钩、镰刀或者剪刀（这个比较复杂），提上一只口袋，就可以去采槐米了。只是我们村太小，有几棵槐树大家清清楚楚，几天下来早就被采光了。后来想到村后的公路两旁种的都是槐树，当然不能放过，也就结伴去采。只是有些人过于粗野，常把整个树枝拉断了，弄得一片狼藉。渐渐地也就有公路管理部门来回巡视，被捉到的轻者没收工具，重的说要被拘留的。于是我们就常派专人负责放风，一看到类似警车的就喊一声，大家一股脑地钻到草丛里去，那种打游击战的感觉也是很刺激的。
   
    记得有一个夏天我靠采槐米攒了七十多块钱，我把它们卷成一卷，藏在奶奶家的一个盒子里，每天都偷偷拿出来数数，那些日子连睡觉都觉得香甜。
   
    现在我上班的路上，两边也都种的是槐树，当下正是槐花开放的时节，圆嘟嘟的槐米都开成了花又落在了地上。每天踩着落花走过，我都不禁想起“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的句子，尽管说的不是同一种花，却也不妨借来说说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