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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humalw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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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i_1/3理想系列帖】第三帖之 『 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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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楼主| 发表于 2005-1-25 10:03 | 只看该作者
烧退之后,我到四周逛了逛,发现安达家附近就有一个很大的超市,每天有很多无公害的净菜在卖,干净又不贵。他临走的时候给我们留下了一些钱,叶琪上班之后我就下楼买菜,做好了等她回来吃晚饭。我说买扬你看不到,我现在真的是标准的家庭煮妇,要多贤惠有多贤惠!周末,我让叶琪喊安达回来吃饭,叶琪低着脑袋在客厅里晃来晃去就是不吭声,我一把把她按到沙发上,给她看手机:这儿本来就是他的家!快、打、电、话! 其实我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他俩好好聊聊。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他们曾经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阿!安达对她的感情,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去年才刚开始做毕业设计,他家老爷子就早早儿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单位,手续办的好好的,就等他拿着毕业证回家报到了!可他非得留在这儿给韩国人打工,拧得跟头牛似的死活不改主意,听说把老爷子气得差点儿没住进医院去!说来说去,这还不都是因为叶琪?!现在虽然说起来每个月安达的工资卡上也有好几个零的进帐,可动不动就得一连半个月的加班加点,起早贪黑每天忙活到大半夜那都是常事儿!这一年里安达受的苦恐怕比过去20年都多!据我所知,他从小就是那种根正苗红特有人缘,到哪儿都特招人的乖孩子,甭提吵架了,都没人见他跟谁大声说过话!可那时他居然能把他老爹给气得差点进医院,足以说明叶琪在他心目当中的分量。可叶琪对他却一直不冷不热,我看了就觉得难受。 我总是见缝插针的劝叶琪跟安达和好,晓之以礼动之以情,那可真是孜孜不倦阿!好话说了一箩筐,就凭我这口才,我觉得哪怕是头牛都得让我给说动了!可是那个死丫头还是老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管我说什么,人家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就在屋里来回转悠,很烦躁的样子。偶尔……还有点忧愁。 这几年安达对叶琪,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宠着、惯着,都不知道该怎么疼她了。我真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叶琪非得跟他分手不可!而且一点余地都不留!这些年我一直都不知道其中的端倪,也许也算是我跟叶琪之间唯一的秘密。趁现在同处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机会,我很想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哪怕能让俩人好好谈一次也行啊!叶琪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噘着嘴巴在我虎视眈眈的监视下很不情愿地拿起了电话,表情哀怨的就像深宅大院里面的怨妇! 挂上电话叶琪就扑过来,对我展开了非人的虐待,还美其名曰:“新教练上任,找个陪练!”我被她折磨得骨头都快散架了。门铃响起的时候,我一边感慨这人动作可真够快的啊!真是我的救星!一边像逃命似的奔向门口,拉开门就喊救命,结果一头就撞在了那人身上!定睛一看,居然不是安达!!
47#
发表于 2005-1-26 23:30 | 只看该作者
崔,继续!
48#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7:46 | 只看该作者

『十二』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脸嗖地涨得通红,扭头看看叶琪又看看面前这个西装革履一脸诧异的中年男人,大脑里一片茫然;那人也带着一幅很吃惊的表情不知所以。跟在我后面正在张牙舞爪的叶琪手里拎着一个抱枕,光着两只脚丫站在地上也楞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怯生生的问道:“那个……你找谁?” “安达是住这儿吧?” “是….啊,不是!!他现在不住这儿!!….你是谁?”叶琪那个白痴仍旧没换姿势。 “哦?我是安达的父亲,你们是......?” 我俩一下就懵了。这个老阎王不好好在家呆着,大老远跑这儿来干什么了?况且我们从来也没听安达提起过呀!我俩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估计叶琪早已经在心里把安达骂了一百八十遍!眼看着那张脸变红又变白的。正在尴尬的时候,那个罪魁祸首终于带着一脸坏笑出现在门口!我俩的四只眼睛立马齐刷刷的瞪着他,眼睛里真的能喷出火来! 那顿饭是我活了20多年最最食不甘味的一餐!!整个饭桌上都伯父长伯父短的陪着笑脸,看着一桌子好吃的狂咽口水,明明恨不得双手齐上阵却还得装得斯斯文文要多淑女有多淑女,细嚼慢咽慢慢品,实在是太痛苦了!!吃过饭以后我和叶琪一个比一个勤快,抢着去刷碗,其实是想去厨房透透气。收拾好之后,又很有坐相地在客厅跟老头子展望了半天未来,安达那个混蛋坐在旁边哼哼哈哈,一直不肯多说话,眼看着快九点了,才舍得开口,说他把这里租给我们,自己搬去了别的地方,让他老爸今晚跟他去那边休息。我俩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叶琪还是偷偷掐了他一把,看他一脸痛苦却要努力保持微笑的样子,我才觉得有点解气。 躺在床上叶琪恶狠狠地骂安达。我缩在被子里一言不发,觉得既定目标一点都没实现,还差点被安伯伯当成疯丫头,心里面特沮丧。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叶琪的大爪子突然重重地杵在我的脑门上:“陈夕陈夕!过几天你得去面试!!”一巴掌拍的我睡意全无。她又光着脚蹬蹬蹬跑到客厅,不知道在哪儿翻了好一阵子手里才捏了一张纸重新蹿回床上,说你看,这就是那个杂志社的履历表!我都帮你填好了!大后天下午3点!我陪你去!

第二天天刚亮,叶琪就把我给折腾起来了。说是昨天没吃饱,半夜就饿了,说总算熬到天亮,我得给她做早餐。我苦着一张脸像梦游似的爬起来,闭着眼睛洗脸刷牙,没睡醒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万恶的高中时代!没一会儿就听见敲门声:一个大恶人提着香喷喷的豆浆油条站在叶琪面前,满脸堆笑,不是安达是谁?!我一下子就清醒了。嘴里含着牙刷从洗脸间冲出来,手脚麻利地接过早餐,抓过叶琪的肩膀轻轻一转,就把她给晃出去了。锁上大门之前我还特地不忘格外殷勤地交待:“天黑再回来哦!”一分钟以后,防盗门被敲的震天响,而我把腿架在茶几上窝在沙发里喝豆浆。想象着门外那两张黑黑的臭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49#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7:48 | 只看该作者
也许是因为病好利索了,也许是因为搬出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也许是因为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出门找工作,四处受打击了,最近我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就像是又回到了过去:和买扬坐在草地上看书,看累了就躺下来,眼睛望着湛蓝湛蓝的天空,聊将来,聊现在,很温暖,很舒服。 自从实习以来,我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机械的循环,每天都像老黄牛一样低着脑袋忙得不见天日,只记得写不完的方格字和高高低低的收听率。关于那段日子的记忆好像都是黑白的。能想起来的只是每天怎样饿着肚子赶末班车,怎样挖空心思去写稿子,怎样在直播室里忙得四脚朝天。好像陪着我的,除了叶琪就只剩下床头那盏橘红色的台灯了。可是这几天,看天空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坐在安达家明亮的客厅里,一个人静静的看日记。我从上小学就开始写日记,到现在已经有了厚厚的十几本。每一本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感觉很充实。 随便翻开其中的一本,黄色的扉页上用钢笔工整的写着:我有一个很美的心愿,就是想把买扬、叶琪和安达都写进我的故事里,他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想我们会快快乐乐的生活,直到大家一起变老。我要用文字把我们成长的一点一滴全都记录下来,作为心灵的纪念。我在这里写了好多事情,很小很琐碎,或许以后他们全都想不起来,但是我会一直记得。可是我现在没有勇气,我觉得自己还写不好,因为我还没有长大,我们也都还没有长大。等我长大了,我想我会把这个故事写的很好很生动,然后把它藏起来,等我们都老了,可以围在一起看。这是我的梦想,也是买扬的梦想。虽然他现在不得不渐渐远离了文字,可我知道他不会忘记也不会放弃,有天他会和我一起完成这个心愿!因为他是我永远都不会变的买扬! 看到这里,我突然想:不知道叶琪和安达回来的时候,会有什么进展?我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情形,然后一一否定。叶琪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心意的人。安达的确很辛苦。 桌上放着一份报纸,我看着花花绿绿的招聘专版,心里空荡荡的。我##被过滤##话又在耳边回荡:死心眼!呵呵,是啊,我跟叶琪不一样,我还是不肯放弃我的梦想。我也知道如果把标准降低一些,很快就能找到可以容身的地方,可以让我暂时衣食无忧。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宁可不去开始!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坚持自己的专业,我希望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撰稿人,写自己的故事,也写别人的故事。不是为了给人阅读,而是为让自己满足——写字让我觉得很充实,听着音乐写字,我觉得很安宁很快乐。 从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一天起,我渐渐的变成了一个很安静的人。沉默或者长时间的不发一言对我来说是种自由。人多的场合我几乎就不开口,只有和叶琪在一起的时候,才恢复成过去那个眼神狡诘言词犀利的疯丫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有时我觉得无话可说,不是找不到话题,而是真的就不想开口。我更愿意一个人静静的想事情,静静的写东西。有一次丁丁说:“陈夕,我一直觉得你冰冰冷冷,不爱说话,有些内向难以接近,可是没想到你在辩论会上,思维会是那样的敏捷!咄咄逼人神采飞扬!” 叶琪就在旁边嚷嚷:“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上高中那会儿人家那可是我们学校辩论大赛的种子选手呢!每年都参加全市的比赛!奖状就一大堆呢!”我就笑 5年前,买扬走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5年以后,我一定要让他看到一个更完美的陈夕!而现在这种状态,我觉得很丢脸。没把租房子的事情告诉他,除了不想让他担心之外,更重要的是不想让他失望:跟天下父母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同样道理,我希望自己永远都是买扬心目当中那个最棒的小师妹!这些年,我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独自照顾自己。尽管无数个夜里,想他想得眼泪不知不觉就打湿了枕头;尽管每次眼中看到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双双对对,我的心就酸的要滴水;尽管从上高三开始起,就不得不和买扬天各一方,我仍坚信我们的感情固若金汤也能地久天长。因为买扬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我之所以想要撮合安达和叶琪,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和买扬真的很相像。他们都是那种可以让我们站在高高的墙头闭着眼睛往下跳,然后用结实的手臂把我们安然无恙的搂在怀里的男人。这些年我一直一丝不苟的做好孩子、好学生,做最完美的女生,并且安于寂寞。因为我已经有买扬了。我要等他回来。 合上日记,一张照片悄悄地滑落出来:买扬和我穿着一模一样的蓝衬衫站在阳光下微笑。那是大二那年的夏天,买扬回国过暑假的时候拍的。看着它,我轻轻地笑了。胸口涌动着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
50#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7:56 | 只看该作者

叶琪和安达果然很听话的在天黑透之后才回来,俩人手里都拎着鼓鼓的购物袋。看见叶琪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就知道安达又没少出血。好在叶琪现在只顾温饱,还没来得及想别的,不然他可真惨了。一进屋俩人就抢着往沙发上躺。我笑:“怎么着二位?连声谢谢都不说啊?”叶琪摆出一副刚跑完马拉松的表情,弯下腰边锤腿边冲我摆了摆手:“你不知道他多缺德!拖着我逛了大半个青岛,到现在连口水都没给我喝!”说着咣咣咣灌了两大杯,喘了口气,又嬉皮笑脸的凑到我脸前,让我看看她有什么变化。其实她一进门我就发现了,原来那头黑色的长碎发已经变成了紫红色!我皱着眉头把她的脑袋推开,看着安达,轻轻的笑了。我知道他一定只是尽职尽责地当了一天的护花使者,仅此而已。安达坐在旁边嘴角轻轻往上扬却一直一言不发,我突然觉得他看叶琪的眼神里,有种说不尽的无奈和伤感。我暗自决定一定要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再不允许他用任何理由推脱了! 后来听安达说,那天他老爸是出差路过,让司机顺道拐了个弯,压根就没通知他。我和叶琪都笑,说你家老头子可真聪明,突然袭击!足以说明你有多没地位!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作奸犯科!安达听了,也张牙舞爪的准备发作,我笑得更厉害了,指着他就说:“你怎么跟叶琪一个德行啊?在一起才呆了几天就把这点坏毛病给学来了?!”一句话,俩人都不笑了。我后悔得直搓手,真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刮子:怎么说话这么不撩人,偏偏就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安达慢慢坐下来,低下头讪讪的笑,我觉得心里凉凄凄的。

很快就到了该去面试的那天,因为叶琪这个马大哈临时改换行头,我们错过了一班车,结果下一班左等不到,右等不来,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我们一咬牙,上了一辆出租车。下车就开始一路狂奔,刚跑到杂志社门口,就听见前台小姑娘大声喊我的名字。我这一口气儿还没喘顺溜呢,就被领进了接待室!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好像一张嘴就能蹦出来!我看着对面那个40多岁红光满面的主管,偷偷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开始沉着应对,没成想他打开我的简历只扫了几眼,嘴角就开始往上扬,我的心里立刻开始发毛,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之后,手心也开始冒汗了;接着那人又翻了翻我带去的一些文章,接着就沉默。我坐在那儿心里不停的犯嘀咕,心想我这才几天没面试,就又出现新型战术了?几分钟之后他突然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了手!我哪儿见过这架式阿!立马又懵瞪了!心说这是什么意思?正琢磨这手是握好呢?还是不握好呢?就听见他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一句话,我的大脑又出现了暂时性的休克。过了好一会儿,才傻呆呆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很亲切地握了握,然后我听见自己用及其清晰的声音吐出俩字儿:“现、在!”贼利索。 当我咂摸着这份天上掉下来的幸福,带着一脸梦游般的白痴神情走出来的时候,叶琪已经坐在会客室里了。俩手抱着个苹果低头狂啃,配着一身灰色的职业装,整个人看上去像头硕鼠!听见我的脚步声,人家连头也没抬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个大红苹果,一把就杵到我脸前:“来来,压压惊!”小模样儿特稳重。走出杂志社大门我才回过神来,“叶琪你说我早干嘛了?要早摸到这儿来,那现在我不也是一小白领了吗?”叶琪看看我,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噎回去了,硬是没吭声。紧接着我又特陶醉的说:“看来我这场病可是没白生。因祸得福呀这叫!羡慕吧?!”叶琪拿眼角斜楞着我毫不吝啬的赏了我两个大大的白眼球。 那天她面试的职位是平面助理,我一直没弄明白这是干什么的。不过好歹也沾了“平面”俩字儿,想来跟叶琪的专业应该相差不远。可是后来人家通知她去复试,她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我又郁闷了半天,我说叶琪你放弃的也太蹊跷了吧?要是到那儿工作,你以后也不用去住宿舍了,咱俩相互也有个照应,省的受人欺负,多好的事儿呀!可她还是那副天塌下来都跟她无关的德性,仍旧天天起早贪黑去的换两班车去那个健身俱乐部报到,勤勤恳恳特敬业。偶尔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叶琪总是显得很兴奋,跟她妈一说就是一半个小时,挂上电话还特激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睡觉,晃着我的肩膀念叨她妈做的红烧带鱼有多好吃,烧的老鸭汤有多好喝,偶尔也会说到小时候跑到河里翻石头抓螃蟹拿回家用盐水泡几天以后炸来吃的事。有时候我都睡着了还被她晃醒,迷迷糊糊支棱着耳朵接着听。 有时候也会突然之间睡意全无,但也不想理她,就总是一个人继续躺着,闭上眼睛能想好多事。我想茄子(我家那只7岁的黄博美),想我大大软软的床,想我房间足足一面墙那么长的衣柜,想我摆满了零碎的梳妆台,想老爸每晚都给我铺床,等我躺下之后再来捏捏我的鼻子,想每个打雷的夜里,老妈都抱着枕头过来跟我一起睡,想每个冬天,暖气上总是烤着一排我爱吃的红薯干,想每次切酸菜的时候老妈都问我要不要吃酸菜芯……我真的很想他们。有时候我甚至琢磨,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们面对着我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衣柜,空荡荡的梳妆台,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顺着眼角往枕头上流,灌进耳朵里又痒又凉。我想回家,发疯的想。有时下班我一个人坐在末班车里看着手机屏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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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9:25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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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9:33 | 只看该作者

『十三』

杂志社的工作很琐碎却也充实。同事们年纪都比我大,整天小孩儿小孩儿的招呼我。一开始社里只让我写书评影评,第一天分配任务,主任就交给我一盒子各式各样的打折卡、贵宾卡,看得我眼花缭乱,都不知道哪张该往钱包里塞。后来我发现有的店居然还有作者签名的赠书和免费的正版光盘可以拿!一周交一次稿,我也乐得自在。经常出没在给社里做赞助的书店和音像店,看见喜欢的就拿下,一点儿不心疼。主任每次看见我抱着成包的书气喘吁吁的从外头回来,都会透过他那个比啤酒平底儿还厚的眼镜片儿很赞许的看我一眼。我也觉得自己的样子特敬业,感觉很陶醉。叶琪也没少跟着占便宜,眼看着画册的品种就日益丰富起来。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在各个办公区乱晃,优哉游哉的混脸熟,端茶倒水的小活儿没少干,他们也个个很仁义,教我做图排版编稿组稿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吝啬,几个做编辑和采访的前辈一有空就给我做思想教育,口气一律特别语重心长。有时有人出个小差开个小会也不忘把我捎上。因为大家都说:“小孩儿是公共财产。” 最最可恶的就是那个叫齐彦的家伙!整天呼来唤去的把我当铁人使,动不动就拉我上暗室美其名曰看在阶级感情深厚的份儿上一定要给他同志般的关怀。我这人这辈子最最痛恨的就是黑暗!红光灯下的感觉跟变成瞎子真没两样,磕磕碰碰的没少撞脑袋不说,还托他的福受了N次惊吓,前前后后不知道损失了多少脑细胞。有次他伸着脑袋把底片凑在灯泡前头不知道研究什么,正好我去送定影盒,那家伙听见动静一扭头,脸上泛着红光,瞪着俩大眼睛表情像鬼魅一样特狰狞,我嗷一嗓子就把盒子给扔了,然后撒丫子就跑的没人影;还有一次我一个人在暗室洗照片,突然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我以为是他进来了,可是一扭头居然没看见人!我像条件反射一样扔下东西就往外跑,结果一下子就被人拉住了!我差点就扯开嗓子哭了!后来才知道他拍了我一下就蹲地上了,黑乎乎的我根本看不见。再后来只要看见他在社里,我就找理由悄悄躲得远远儿的! 有天他见我正闲着,就一脸奸笑的跑来说要带我出去玩,顺便当个场记拿拿东西跑跑腿儿,我还没答应就给推搡着上了车。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他们缺的是外景主持!可怜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反抗了几下很快就被糖衣炮弹镇压。齐彦这家伙总能正中我的要害——他竖着三根手指头信誓旦旦的说回去一定请我喝最正宗的大麦茶。 回来之后他在总结会上狠命夸我,说小陈真好哪儿都好,天生适合干这行,夸我的话足以让在场的人掉一地鸡皮疙瘩。之后的几天那家伙死气白咧没事儿就往社长办公室钻,死缠烂打了好多次以后,社长终于找我谈话,说给我转正,而且让我从今以后跟着齐彦工作。分给我的任务是跟着他专门搜罗报道各种各样的特色店铺。于是大冬天我又挂着相机揣着采访本儿干上了走街串巷的差事。 有天傍晚,他带我去了一家做皮影的店。一对60多岁的老夫妻,祖籍浙江,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辗转来到了青岛,带着一手制作皮影的手艺。店铺的地点很偏僻,青岛的路又特别绕,我们拿着地图边走边问好容易才找到地方。店里很暗,11月的光线让店面充满了一种雾气昭昭的神秘感。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老大爷正低着头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摆弄着一个影人儿,听见有人走进来,就直起身子轻轻地冲我们微笑:“这是哪吒。”我轻轻的接过来,细细的看,花花绿绿的颜色,看得出全是手工一点点精心的涂上去的:皮子很薄,老人说讲究点的影人儿都是用牛皮做的,轻薄有韧性,透明性强,表演的时候很传神。不像现在好多工匠都是用纸板。老人边说边摇头。他家已经没人愿意学这个了,等他和老伴都不在的时候,这手艺就要失传了。言语中有一种悠长的惋惜。我仔细打量着这间小店——尖顶的阁楼,吱嘎做响的木头楼梯,刷着一层红漆,幽暗、神秘地通向二层。店里摆着各种各样造型的影人儿和制作工具,店铺中间挂着很大的布景。我们的到访让老人很开心,专门给我们表演了一段儿,看着晃动的影人儿,我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看着爱妃的影子换取慰藉的西汉皇帝……齐彦拍了好多照片,其中有一张老人的特写,他说回去之后要跟社里申请一个大点的版面,看能不能帮老人找到传人,也算是帮他了却了一桩心愿。还有一次,一个读者推荐给我们一家店,地点在佳士客的步行街。离我们很近,放下电话就出发了。按照地址找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发现那是一家专卖手工玩偶的店。面积不算很大,粉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木头架子上摆满了娃娃,花花绿绿,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不够用了,随便拿起哪个都舍不得放下:挂在手机上的、挂在包包上的、一人多高的、靠垫、杯垫,小动物、丑娃娃,应有尽有。店主是个朝鲜族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斜斜的刘海,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特别纤细柔嫩,说话的声音小小的,普通话讲得很不好。知道我们的来意,还有些不好意思,脸刷地就红了,齐彦要拍照的时候,她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有些局促不安。我就坐下来跟她聊天。女孩有些羞涩地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她亲手缝制出来的,我听了觉得特别惊讶。她说她是从延边来的,学服装设计

53#
 楼主| 发表于 2005-1-27 09:34 | 只看该作者
人一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心事,更别提触景伤情了。好多次买扬打电话都找不到我:要么是在外头忙得无暇顾及,匆匆说上几句就草草收线;要么是在家睡得天昏地暗,挂了电话才清醒过来。那阵子他为写毕业论文很伤脑筋。可我除了说几句安慰的话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偶尔还要跟他发几句小牢骚。叶琪不玩游戏的时候,就狂看韩剧,回家以后就窝在沙发上边吃零食边冲着男女主角的衣服唏嘘不已。墙上贴满了她画的素描,房东每次来收房租都痛心疾首的说姑娘你看这么白的墙,这么白的墙……我说叶琪你准备改行做服装设计?有时跟买扬通电话,她故意乐颠颠的跑来捣乱,不是抢话筒就是挠我痒痒,要么就在房间里怪声怪叫,我有时要左躲右闪的躲避她的魔爪,有时又要满屋子撵着她让她闭嘴。弄的买扬一直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就大声喊叶琪你要觉得精力过剩无处发泄就去把你昨天带来的那堆脏衣服给收拾了。
揣着俩月的工资,我们从安达家搬了出来,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小公寓,还买了一堆锅碗瓢勺之类的东西,折腾了好一阵子,好歹也算有了个窝。那地方离杂志社只有两站路,有的中午我甚至还能回趟家。而叶琪就没那么方便了,路很远,中间还要倒次车。一开始还好,慢慢儿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个城市没有夜生活,8点以后大街上就没闲人,一个女孩还真挺不安全。我说叶琪要不咱们搬家吧?取个中点,咱俩都近的。叶琪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等天冷她就申请长期宿舍,省路费不说,宿舍还有电脑呢。我看着她无可奈何的笑笑,这家伙最近迷上了网络游戏,也不折腾我了,一下班就钻网吧,很晚了才回来,隔几天就眉飞色舞的跟我讲她又打出了什么nb东西,又pk了多少人,听得我一头雾水,后来她也发现跟我说这些没什么意思,直接就不甩我了。偶尔我觉得耳根子清净的难受,就去跟她表示关怀虚心探讨问题,人家撂下一句“夏虫不可语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恨得我牙根直痒痒。后来好像安达也给传染上了,整天帮叶琪买材料合武器,听说后来还用RMB去买,实在是我不能理解的一种狂热。有次我忍不住好奇去看了一眼,结果就瞧见屏幕一侧并排站着4条蓝色的恐龙,一群穿着兽皮的原始人拿着各种奇怪的武器站在对面,晃呀晃的。叶琪告诉我说这是练级呢。战斗结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小字:“三围多少?”这边叶琪不知道点开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出一条龙,扫了一眼,手指头飞快的敲出几个数字,看得我莫名其妙。买扬告诉我那游戏叫石器时代。他也在玩。已经好几十级了。我开始暗自悔恨自己的落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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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8 07:37 | 只看该作者

『十四』

圣诞节那天,按照惯例提前两个小时下班,齐彦牵头喊了一群同事去台东,美其名曰此行的首要任务是帮我庆生,“顺便”带大家娱乐一下。结果呢?平时办公室里各个写着阶级压迫一脸苦大仇深的扑克牌face全都绽放得比春天田野里的花朵还灿烂,打打闹闹还挺能折腾,脸上头发外套上给我涂满了奶油,我去洗手间收拾的时候都差点没哭了。出于意料的是平时总是最能折腾得叶琪居然很晚才到,情绪有些低落一直不说话,身上还散发着酒气,神情有些奇怪闷闷不乐的坐在一边。我想她是又想起了叶叔叔,加上一群人都在闹,就什么都没问。酒足饭饱分头活动的时候,叶琪突然说陈夕咱们去教堂吧,听说那儿有狂欢。我想了想就答应了。赶到那里一瞧,门口已经##被过滤##了不少人,几个圣诞老人拎着大大的袋子走来走去派发礼物。我握着一根棒棒糖被夹在人群里缓缓涌进大门。空气很冷,尖顶的大厅里回荡着悠扬的风琴声,感觉很庄严。我看见烁烁闪光的圣诞树,眸子里闪现着许多年轻的面孔,红色的圣诞帽、缤纷的彩条、还有兴奋的笑容,耳边充斥着暖洋洋的喧嚣。叶琪很快就融入了狂欢的人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抱着她脱下的外套靠在长椅上给买扬打电话,四周很喧哗,我用一只手捂着耳朵冲着话筒大声喊:“扬扬,我们在教堂!你听!有好多人!”他说到了差十秒钟午夜的时候,他那儿的广场会有一个大大的苹果雕塑从钟楼落下,人们就会开始倒计时,12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苹果正好落地——狂欢开始。刚说到这里,我听见人群又沸腾起来,买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把电话紧紧的捂在耳朵上,终于听见他说:“丫头,我想你。”紧接着教堂的大钟当当的敲了起来……

挂上电话,我发现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是安达,在午夜12点的时候,祝我生日快乐,我忽然想起是时候跟他好好谈谈了,他说他就在附近,可以过来找我们。渐渐地音乐停止,人群开始涌动,三三两两的结伴走向门口,朝着不同的方向慢慢散去,教堂慢慢冷清下来,我看见神父站在走道的尽头轻轻微笑。叶琪带着一幅很疲倦的神情走到我面前,默默的接过外套,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低下头小声说:“……陈夕……我先回去了。”我看着她在我面前转身越走越远,怔了半天,刚要开口喊她,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陈夕!别喊了。让她走吧。”一转头,我看见穿着一袭长风衣的安达静静地站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们并排走在清冷的马路上,昏黄的灯光把俩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我记得我说了好多话,问了好多个为什么,安达要么默不作声,要么就找机会岔开话题。眼看就走到我家楼下了,我转身面对着他,笑着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十秒钟倒数!”说着一边往后退。他突然加快脚步走上来,双手用力地抓着我的肩膀,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过了好久才像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字一顿地说到:“陈夕,你记住,带着温暖的心情离开,比看到苍白的真相要好。纯粹的东西死得太快了。”我瞪大眼睛一脸茫然。记忆中我从没见过安达如此忧郁的眼神。我看着他,有一瞬间觉得有些眩晕。我们就这样呆呆地对视了好久,最后他又象突然醒悟了什么一样,慌张地把我放开,我觉得身上一下子少了一副重担,两个肩膀都酸酸的。

接下来的几天,叶琪的电话总是不在服务区。而我则因为正跟齐彦筹划一个反映多元化社会生活的系列报道,好多资料都要重新搜集整理,天天加班到深夜,根本无暇顾及。当听说大家要去内蒙找素材的时候,我抱着齐彦上蹿下跳,大喊太好了实在太好了!因为那是我一直以来疯狂想去的地方,可它居然马上能变成现实了!怎么能不兴奋呢?大家都说:“小孩儿你疯了?”我觉得自己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晚上回家我用新买的本本上网,那是老爸送我的生日礼物,我看着视频里买扬那张瘦削的面孔,眼神中游离着一份孤独。我看着他向我伸出手,轻轻说:“丫头,让我摸摸你的脸。”我也伸出手,指尖触到的却是冰凉的屏幕,顷刻间心口像是禁受了重重的一锤,几乎无法呼吸,但我尽量保持微笑。摄像头不够清晰,我知道他看不到我的泪。我假装咳嗽,偷偷把转椅往后挪,然后低下头用手捂着脸,泪水悄悄从指缝间滑落…… 关上电脑,我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还做了好多梦:梦见13岁的买扬拉着我的手,沿着一条铁轨不停的走,一路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像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谁也不说话;梦见我们一起去漂流,经过一个大大的漩涡,橡皮船翻了,我沉入了深深的水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恍惚看见叶琪站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冲我招手;梦见我和买扬在草原上骑着一匹骆驼,走在一片胡##被过滤##里,抬手就能摘下枝头金黄色的叶子……

55#
 楼主| 发表于 2005-1-28 07:42 | 只看该作者

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仰望天空的时候,简直被惊呆了!我一直以为青岛上空那块蓝的像玻璃一样敲得出声音的天空已是世间少有,可是亲眼见过才知道,草原上的天空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蓝得通透,蓝得刺眼!!举起手臂,似乎都能触摸到空中的浮云。我贪婪地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因为是冬季,河流和湖泊上结的冰极厚,可以驱车在冰上行驶。冰虽厚,但透明度很好,在没有积雪的地方还可以隐约看到下面的流水,甚至可以看到几条潜游的小鱼。冰上冰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翠绿的樟子松和银白色的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飞驰而过的雪爬犁搅起满天雪花,置身其中仿佛走进了童话世界。齐彦拍了好多照片,我觉得简直太美了,跑来跑去兴奋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我拿着电话打给爸妈,让他们一定要把我的冰刀找出来,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过年了。 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在位于草原深处的新巴尔虎右旗,那里是是蒙古的的主要发源地,有着很深厚的文化根基。这里的人几乎全都是牧民,他们世世代代都驯养着成群的绵羊、骆驼甚至驯鹿;他们喝羊奶,吃羊肉,收集新鲜的羊奶做成奶皮子、奶酪、奶干或者奶茶,每年卖羊毛的钱是他们唯一的收入;他们在蒙古包里经历着生、老、病、死,年复一年的辗转在夏牧场和冬牧场之间放牧着羊群;他们不会种地,只喜欢放羊,一个12岁的孩子,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能独立放上几十只;很多人都是和羊群一起长大的,有的人晚上甚至还要和羊群睡在一起,听不见绵羊的声音会睡不着觉。但是现在因为国家要退耕还林、休牧还草,他们不得不离开牧场,离开他们赖以生存的羊只,还要从祖祖辈辈们居住过的蒙古包搬迁至统一归划的居民区里,人人都很伤感。我们的向导是村支书,他用生硬的普通话告诉我们这一切的时候,我看见远处的树林里,有一户人家正在收拾行李,拆开的蒙古包被他们整整齐齐的搁在拖拉机上,小孩子在一旁的沙地上欢呼雀跃,大人的神态却显得即疲惫又忧伤。 我们去了当地ZF专门拨款筹建的新区。清一色的红砖房。许多牧民都坐了一小时的拖拉机来看他们将来居住和生活的地方。我喊住一对中年夫妻,想跟他们说说话,妻子不会讲普通话,一直在旁边羞涩的笑,两个脸蛋红红的,皮肤很干燥,手也特别粗糙,有很多被风吹的皲裂的大口子,一看就是辛劳了一辈子的女人。男人很憨厚,带我去看他们的房子。房子还没有粉刷,露着灰白的石灰和红色的砖头,可是他说:“你看,房子盖得真好。还铺了地砖。玻璃是双层的,冬天就不冷了。我们也可以好好生活。”他摸了一下铁皮的大门,油漆没干,沾了一手,他不好意思地看看我,不住地往身上蹭。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他大喊:“你快来!这里!”我寻声跑进厨房,看着他拍着水龙头冲我招手,眼角堆满了皱纹。齐彦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拍下了一张很棒的照片。后来还获了奖。

从他家出来,我掏出护手霜要送给一直在旁边微笑的妻子,可她就是不肯接,最后支书发话,她才用双手收下,嘴里说着一连串很多卷舌音的话,双手合在胸前冲着我不住地点头,我有些无所适从的看着支书,他告诉我,她在说你真是个好人。我也冲她笑。 告别了这对夫妻,远处一个站在一栋房子门前不住地徘徊的男人吸引了我的视线。我好奇的走过去,问他有什么事。他眯着眼睛怔怔的打量着我,不敢说话。支书从后面赶上来,用蒙语跟他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男人腼腆的笑了,并向我伸出手。我看着他,也伸出手跟他握了握。他的手红红的冻得发皴,力气很大,握得我有点疼。他会说一点点汉语,支书说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建议我们写写他。于是我们边走边聊。他的汉语名字叫革命,今年36岁,父亲很早就因公去世,三个姐姐分别成家搬去了别的地方,他一直没结婚,跟着妈妈和奶奶一起生活。他家全部生活的依靠,是30匹骆驼和100只羊。 革命是很典型的牧区人,不善言谈,但很朴实有问必答。他带我们去了他的家,大大的蒙古包里烧着红红的炉火,灶台正对着大门。他的妈妈很瘦很精干,头发全白了眼神却很清亮,我们进门的时候,她正在给自己点烟。革命说我们是来自远方的客人,老人马上就要去宰羊,说要用白煮全羊招待我们。齐彦和我都觉得很不安,连连摆手跟她推辞,可她只是笑,就把革命推出门去了。她不说话,开始烧奶茶,从门边的一个大铁桶里舀出水来刷锅。我看见老人掀开锅盖就笑了,跟齐彦说,这种锅我们东北的老家早些年几乎家家都有,锅体连着灶台,根本无法拎起来,刷锅的时候只能用水瓢舀水倒进去,用丝瓜瓤刷干净了再用瓢把水给舀出来。我一边说一边看着老人手脚麻利的干这一切,心里暖洋洋的,齐彦在旁边轻轻皱眉,我知道他这个自小在南方长大的家伙绝对没有见过这些,于是以牙还牙,笑他少见多怪。 革命很快就拖着一只拔了皮的小羊回到屋里,我们觉得特别为难:给钱他是万万不会收的,可是看他为了招待我们,杀掉平时视为珍宝的羊,我和齐彦面面相觑,心中惴惴不安。老人很快又忙了起来,我们喝着喷香的奶茶,席地围坐在温暖的炉火旁边,继续跟革命聊天。慢慢地我们知道前阵子有人给他介绍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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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8 07:43 | 只看该作者

崔,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这么大的字体,我看的全是重叠在一起的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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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8 08:14 | 只看该作者

啊 是么? 我这里感觉不出来啊

本是考虑大家视力 听取建议了

58#
 楼主| 发表于 2005-1-29 08:08 | 只看该作者

『十五』

走出蒙古包,夜色逐渐沉淀,我面对着暗蓝的天空,站在在寒气渐起的凉风里等待月亮的出现,忽然就掉下泪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顷刻之间情绪就变得如此低落。 是因为看见广袤辽阔的草原忽然触景伤情?是因为很长日子没有叶琪的音讯忽然有些失落?还是因为想家、想念买扬而倍感孤独?好像都是,又似乎都不是,很多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我说不清楚。唯有一种感觉非常强烈而且真实,那就是我好像获得了自由——离开青岛来到这里,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沿途和齐彦肆无忌惮的谈天说地胡喷乱侃,之后天天面对着这群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笑容纯净笑声爽朗的牧民,第一次骑骆驼,第一次学拉马头琴……纯净的快乐。然而即便已经拥有这么多的快乐,此刻在我心里充斥的却是莫名的伤感,像是眼睁睁看着一件珍贵的事物离我远去,泪眼滂沱伤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绝望的心情,寒意从心底升腾。 齐彦默默地走到我面前,伸手帮我擦眼泪,他的手指触摸到我皮肤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一种让人战栗的悸动从身体的最深处奔涌而出。一下子就呆住了,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他的手也在我脸上定格。四目相对,无言。大脑一片空白。我心里清楚,那种感觉,只在买扬第一次吻我的时候有过。 我静静的看着他,眼泪一颗颗滚落在他的手指上。胸口涌动着辣椒吃多的感觉。忽然他轻轻把我揽到怀里,我没有拒绝。任凭他大大的手掌温柔的抚在我的后脑,掌心传来的阵阵温暖,让我觉得自己像是终于和家人重逢的迷路孩子,终于可以痛快地哭一场:我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肩头,默默的流眼泪,没有一丝要离开的念头,反而还有些贪婪,希望他的双臂能够用力地拥住我,好让我感觉真实。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被叛买扬,不会接受别人的拥抱,可是此刻我发现我大错特错!我居然很渴望有人能够结结实实的把我揽在他的胸前;居然此刻,躲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享受久违的温暖感觉!我觉得自己坏透了!可是不想离开。齐彦只是默默地抱着我,不出声,一只手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像在抚慰一只受伤的小兽。我的心头涌起更深的悲哀。眼泪渐渐的侵湿了他的肩头。 那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根本无法入睡。心里头乱糟糟的。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却不敢打。我很想给齐彦发个短信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我们只是同事只能做朋友;可我又怕这样做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又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有别的意思,思来想去不知如何开口;我甚至祈祷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闭上眼睛一觉醒来一切恢复如常……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件事,想临别时他轻吻我的额头:“听话,回去睡觉。” 我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我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明天见面时会发生的情形:或许会像前些日子一样,每天8点准时按响我房间的门铃,打开房门看见他带着一脸清爽的微笑站在我面前;或许我们同时走出房门,同时冲对方说“hi”;或许我们面带尴尬地支支吾吾各自暗藏心事忐忑不安?我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冲动、不坚定,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毫无理由的变得如此脆弱,一点都不像我。我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去忏悔。因为我亵渎了买扬的信任,亵渎了我们的感情。我甚至都在想,如果买扬知道了这些,会有什么反应? 前半夜我惶恐不安,后半夜我又不断的挣扎在痛苦和自责里:我不能失去买扬,他早已是我习惯想念的对象,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他,我的天空会马上变得干涸;可是,对于齐彦给我的那份踏实的安全感,我又是那样的依恋、无法抗拒。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一直坚信一个女人不可能同时爱上两个男人,上大学的时候还跟叶琪激烈的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她一口咬定谁都可以爱上两个人的,而我对此嗤之以鼻,觉得那是对感情的不忠实,还反驳她说:“那么爱谁多一点?又爱谁少一点呢?”可我现在好像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好像是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漩涡,进退两难举步维艰。我该怎么办? 我不断的劝说自己昨晚的拥抱一定与爱情无关。可是第二天清晨齐彦的笑容彻底粉碎了我的美梦。他轻轻拉着我的手说:“陈夕,和我在一起。”他的眸子在我面前无限的扩大,我仿佛丧失了听觉,整个人都在无尽的空间中不停的旋转,各种感觉交织成一个大大的网把我围在中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眼花缭乱的女人,审视着买扬的爱情,掂量着齐彦的感情,衡量着自己的心。可是真得好累。我说不出所以。我害怕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怕极了。受惊般的抽出握在他掌心的手,飞快的关上房门,门外“陈夕陈夕”的喊声,让我的心突突乱跳,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倚着房门,无力的往下滑,我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嘴里尝到咸咸的味道——和着血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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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9 08:09 | 只看该作者
齐彦喊了几声听不见我说话,就开始敲门。招待所的门板很薄,重重的敲门声传来一种震颤,透过门板砸在我的后背上,咚咚咚,一声声急促却又不间断,每一下都像是砸在我的心坎上,闷得我快要窒息。我惊恐的扭头看着房门,像是那里站着一头吃人的怪兽。 “陈夕,你出来,咱们谈谈。”听到句话,我泪流满面,喉咙好干。懊恼、恐惧、后悔、自责、无助、苍白,交织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无力地把头靠在门上,对面窗户里射来的阳光让我的眼睛好疼。我的杨……他就要回来。可是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我呆呆的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痛哭失声。时间好像也就此停止,我看见眼泪一颗颗落在我的手背上,却感觉不到凉。我抱着腿蜷缩在门后,像只受到惊吓的刺猬,不知道坐了多久,穿着薄薄的毛衣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凉,我开始微微颤抖。没听见脚步声,我想他一定还站在那里没离开。忽然手机在房间里惊天动地的响。我条件反射般的回头,只看见洁白的墙脚。一秒钟之后,我撑起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到床前,手忙脚乱的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用袖子抹了几下眼泪才看清楚屏幕——是安达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叶琪出事了。我盯着那一排字,越看手机屏幕越刺眼。刚才用毛衣擦过的眼角也火辣辣的。愣了10秒钟之后,我飞快的按下一串号码——叶琪吞下了一整瓶的##被过滤##药,现在正在医院急救,可能会有危险。 握着电话,我的眼前一阵阵发懵。齐彦又开始敲门。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冲过去一把就拽开房门,吓得他一怔!我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语无伦次的说到:“叶……叶琪……”齐彦扬起眉毛,用询问的眼神看我,我深吸了几口气,“叶琪…叶琪她出事了!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话音刚落,电话又响,还是安达,他说刚才电话里我的声音怪怪的,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连声说没有。扭头看见齐彦目不转睛的盯着我,那眼神,似曾相识,很……心痛。 来不及买机票,我心乱如麻的坐在回程的火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有些焦急有些不安,然而心却不乱了:齐彦连同那段记忆已经被我暂时封存在内蒙古的大草原上,暂时退下日程。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叶琪,我想不出什么事会让她有了如此可怕的举动——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强的女孩,有什么事情让她受到如此沉痛的打击?甚至甘心放弃生命?!我想不出! 可是渐渐的,我又开始有莫名的直觉,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情一定非同寻常,因为安达在电话里的口气有些闪烁其词,而且欲言又止,像是了解些什么却不肯说。但是我前思后想,却理不出一丁点儿头绪来。只是想到好像我生日那天,叶琪就怪怪的。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我们都在各自奔命,根本没有时间聚在一起哪怕是打个电话聊聊天,我真的不清楚这段时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事实上自从她搬进宿舍之后,我们之间就没有学生时代那样亲密无间了,因为时间总是不凑巧,不是她忙就是我忙,本来就只有周末可以一起逛个街聊会儿天,可是后来我经常在外面东跑西颠儿的,她又迷上了网络游戏,相互之间的交流就少了很多,这期间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真的无从知道。 我在出租车里张望,远远就看到安达站在医院大门口迎我,颀长的身躯显得有些佝偻。车子还没停稳我就打开了车门。匆匆扫了一眼安达,他的眼圈黑黑的,嘴唇干干的,起着细碎的皮屑,面容很憔悴。伸手接过我的箱子,二话不说带着我往里走。边走边说:“她还没醒。已经两天了。”我的心一下子像是给谁塞满了沙子,要多堵有多堵,加快了脚步开始小跑。大厅里很多人在等电梯,我拽着安达的手臂,没有片刻犹豫就推开了楼梯间的大门。当我俩上气不接下气爬上7楼,推开病房虚掩的房门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叶琪! 她安静的躺着,红色的头发洒满白色的枕套,长长的睫毛静静的躺在眼部的阴影里,一动不动,苍白的脸色使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唇色几乎接近透明。我半跪在她的窗前,伸手摸着她的脸,用颤抖的声音问安达:“叶琪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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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29 08:11 | 只看该作者

『十六』

安达咬着牙皱着眉头表情很痛苦。看看我,又看看昏迷中的叶琪,双手狠狠地攥着床头的栏杆:“我不清楚……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昏倒在客厅里,浑身上下好多伤……”我简直惊呆了!这么说叶琪曾经被人打过?是谁?究竟是谁?叶琪她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人?身上一阵发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那……那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她会不会……?”我抓着她的手,一阵阵心疼。 “洗过胃了,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今天应该会醒过来。”安达的眼神好绝望。我担忧的看看他又看看叶琪,低着头心乱如麻。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快要承受不住了。万一叶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怎么跟叶阿姨交待?!叶琪究竟做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这当中曾经发生过怎样可怕的事情?我无从知晓。安达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守在一旁,脸色发白,嘴唇有些抽搐,我看他的时候,他把头扭向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送热水,我突然想到应该给她擦擦身子,安达递过来一块烫的热乎乎的毛巾,我掀开叶琪身上的病号服,撸起毛衣袖子,一眼就看见在她雪白的胳膊上,一块块刺目的淤青,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紫发黄。我的鼻子一阵酸,眼泪就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胳膊上、腿上、就连脖子上都有伤。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丢下毛巾,使劲晃着她的身体拼命的喊:“叶琪,你醒醒!叶琪……你给我醒过来!快醒过来……”说着我觉得浑身无力,就瘫倒在床边“安达……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的鼻子不透气。 到了晚上,叶琪还没醒。安达让我去给她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拿过来。我推开叶琪的家门——是一套装修得很豪华的三室两厅,按照现在的市价,起码也得80w。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曾经流着口水狂羡慕:“你们老板可真是体恤下级啊,瞧瞧,员工宿舍都给弄得这么上档次。”叶琪笑笑没说话。她搬来这里之后,我只来过一次,太远也太忙,我懒得折腾。几乎全都是叶琪来找我。可是今天再看这里,我的心里忽然怪怪的:满屋子都是叶琪一个人的东西!可是以前我明明记得她说过是跟三个女孩合住的? 梳妆台上,散落着几支白色的520。我常说这是一种特妖娆的烟:烟嘴部分有一颗红色的心。都说520代表着爱情,也说一支烟燃尽的时候,爱情也结束了。第一次见到这种烟的时候,我以为一支抽完,那颗红星会被焦油熏成黑色:那才妖娆呢!我还专门跟叶琪打了赌。哪知抽完之后还是红色!拆开来看,不过是一条红色圆柱体被后面的烟嘴刻成了一个心状。于是我被她拽到菲迪亚哥狠狠宰了一刀。 叶琪的手机扔在客厅的地上,摔成好几瓣,电池躺在一边,屏幕也碎了。 我走进洗手间,看见水池旁边摆着一个飞利浦剃须刀。拉开墙上的吊柜,一瓶蓝色的ELEMENTS AQUA静静地站在我的眸子里。我傻了,好像一下子全明白了。呆了好久,我才慢慢的关上吊柜的门,开始苦笑:叶琪,你这又是何苦? 拎着一袋衣服下楼,突然想起丁丁以前说过的话:“其实叶琪是一个很能收藏心事的人。无论她心里有多疼,或者多感动,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的。”我猛地觉得很难受。回医院的路上,心痛得一塌糊涂。安达他一定什么都知道,可却一直默默忍受。我知道叶琪的脾气,她做出的决定,没人可以改变…… 推开病房虚掩的门,我看见叶琪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面无表情,长长的头发有些零乱的披散在肩头。我的心一动,站在门口轻轻喊她的名字,嘴唇还没张开眼泪已经落下来。叶琪缓缓扭过头,不看我。我慢慢的走近病床,哽咽着说:“叶琪,你怎么了?……叶琪,你跟我说句话……”我以为叶琪看到我就会一把搂着我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可是我错了,根本没有……自始至终,她连半滴眼泪都没掉过!接下来的两天里,也是一直不说话。很多时候在睡觉,睡梦里紧紧锁着眉;偶尔靠在枕头上发呆,神情很冷漠;更多的时候,面对我和安达关切的眼神,默默地移开她的视线闭口不言;不管问什么都没反应,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哑巴。我们都快疯了!!有一次我在走廊里就听见安达的怒吼。急急忙忙跑进去一看,安达正抓着叶琪的肩膀,使劲晃她。眼睛瞪得贼大,红红的快要迸出来!我从来没见过安达这么歇斯底里的样子,觉得很害怕。连忙冲过去扯着他的胳膊使劲往外拽,安达被我拉开以后,冲着病床狠狠地踹了几脚。叶琪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眼光有些发直。 唯一的一次开口说话,是跟我要手机,她要给叶阿姨打电话报平安。我知道叶琪几乎隔一天就给阿姨打电话。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相依为命,我是全都看在眼里了。阿姨身体一直不好,叶琪这几天没法跟她联络,我想阿姨一定很担心。叶琪拿起电话,说笑如常。我在旁边偷偷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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