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他只得回头重操旧业,收敛翅膀,等待时机。 但是,更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如今制锁业已非昔比,这些年他没花心思在锁厂,别人早就迎头赶上,当年“锁王”的风光早已成为“滚滚长江东逝水”。 乔大羽这些年顺水顺风,从来没遇到过这般难题,一时间愁眉不展。唉,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 为了重振昔日雄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招妙棋,企图借助七爷的声威,里应外合,打一场翻身仗。
乔大羽不愧是人中枭雄,他的大脑门里装得全是过人的智慧,简单实用,匪夷所思。 乔大羽曾经说过一句著名的话:“最好的经营方略,就是打市场的后脑勺。” 在那个晚上,在凤凰山顶的一场豪宴上,乔大羽拐弯抹角说出自己的“后脑勺”计划。 他说:“七爷爷,小的遇到难处了,想请您老帮点忙。” 七爷道:“还有你乔大老板过不去的槛?” 乔大羽笑笑,有点不好意思。 七爷又道:“说吧,可能帮不上什么,但可以长见识。” 乔大羽急了,连忙说:“您老绝对能帮得上。”也不知怎么的,他多大的场面都见过,什么大人物都能应付自如,唯独一见这个小老头就先矮三分,显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掩饰地端起酒杯:“来,七爷爷,我敬您一杯。” 七爷道:“先说来听听。” 乔大羽站起来:“您老喝了这杯酒先,就算答应帮晚辈。” 七爷不动弹,用笑眯眯的小眼睛盯住他,眼神有些调皮;那神情似乎能偷出人家内心的隐密。 乔大羽见左右不了七爷,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敢坐下。 他说:“我这些年可就求您一次,您得救我。”然后将他最近的状况一五一十端出来,委婉地提出自己的计划。
却原来乔大羽再次进入锁业市场,已是相形见拙;以前他有技术优势,现在却不同,各种品牌的锁具杂陈,花样不断翻新,技术早已不再是什么秘密武器。 如今这个社会讲“噱头”,换句话说就是讲究“宣传攻势”。即使你卖的东西是狗屎,只要能侃会吹,照样能引爆市场。以前山东不是有个什么“侏”口服液么,弄几种佐料搅和搅和,加点酱油,马上成了“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那么,这个什么什么口服液,成功靠的是什么呢?就是“噱头”。花钱雇几个托儿,在电视上现身说法,煽情得要命;引得家家户户疯狂大采购。 一回头,老板躲在幕后边捂着嘴乐。 这次,乔大羽也想使这一招。这一招“效果好,见效快”。不过,他并非“全盘照搬”,而是“批判地继承”。
体做法呢,就是利用七爷的影响力,号召全深圳的小偷散布到各个小区,专撬“竞争对手”的锁,然后他再花钱在报纸、电视做广告,将自己“炒”热,将锁厂“炒”热。 乔大羽把这场交易讲得婉转优雅,合情合理;当然,最后开出的价码也是天字号的。 这样既能博取同情,又有诱惑力。不怕七爷不答应。 七爷听罢,脸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开口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江湖老了,我也老了,脑子跟不上时代啦!”说罢,苦笑一声,起身就走。 我没反应过来,还在惦记着韦小小的饺子,七爷已到了门外。 乔大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更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叫道:“七爷爷,您坐下听我解释。” 七爷哪里肯听。 “快拦住七爷爷!” 乔大羽冲我摆手示意;我坐在靠门口的位子,离七爷最近。 我哪里敢拦,师父都走了,徒弟还有留下的道理?我撒脚就跑。 乖乖,这餐饭六十万,把我煮熟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等我们钻进直升飞机,乔大羽才真急了,满头大汗,跟在屁股后面叫:“七爷爷留步!留步!”
七爷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耳朵就像聋了一般。 突然,乔大羽吼了一嗓子:“乔老七,你不仁义,害死俺爹还想害死俺!” 七爷闻言,宛若突然遭到电击,脸色突变,回头呆呆地望着乔大羽。 此时,乔大羽挥舞着手臂,像一头狂怒的狮子。 七爷哀叫一声,似有说不出的痛苦,两行清泪不知不觉涌出眼眶,顺脸颊流淌下来。 乔大羽脱口说出这句话,知道捅了七爷内心的伤口,后悔不已,战战兢兢地说:“七爷爷,韦小小的饺子上桌啦。” 他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七爷,希望他留下来,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七爷最终还是没有留下来。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直升飞机缓缓升到天空,巨大的气浪制造出一排漩涡,将乔大羽裹在中间,鼓起他的衣服,吹散他的头发。 乔大羽一点一点变小,一点点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 乔大羽的“凤凰山豪宴”就这样草草收场。七爷的老“红旗”穿过梧桐山隧道,一路西行;暗夜中,路旁的灯光像一串串彩色的小蝌蚪,从车窗外无声地滑过。
七爷脸色铁青,紧绷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弹。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神情,躲进驾驶副座,吓得不敢大声喘气。 小吴没跟着上山,不明白怎么回事,隔一会儿瞅我一眼。 其实,对于七爷的举动连我都莫名其妙,人家乔大羽一句一个七爷爷,叫得又亲切又恭敬,笑眯眯的,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 车上了滨河大道,七爷才长叹一声:“历来江湖就是江湖,生意就是生意,现在怎么什么馅都裹进一张皮里!” 他自言自语,估计惦记着韦小小的“龙凤蚕丝饺”。 车一路前行,谁也没有说话。只听见风从两旁掠过的声音。 一路无事,就是快
第 六 章 春天的日头下有两只虫子在动 春天是万物复苏,爱情萌芽的季节,不是有一句成语吗?叫“蠢蠢欲动”。根据最新解释,意为“在春天的日头下,有两只虫子在动。”不过,这句话不是我发明的,是豆子。 那天本来约好了带她去泡吧,却因为七爷的事耽搁了。豆子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但要弥补她的损失,还要加倍赔偿! 我说:“你损失什么了?” “时间呀!感情呀!”她道。卡着腰,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 她的意思很明显,时间就是金钱,感情就是生命,我就让你赔偿,你能怎么着吧! 没办法,我只得从命。和女人讲理,不如上吊自杀。 就这样,在老痘酒吧昏暗的烛光里,在缓缓流动的音乐声中,她一手托腮,一手晃动着酒杯,轻轻说出这句话。 当时我很是震惊,这么有学问的话,像她这样的少女绝对说不出来。
我没有问她出处。因为还没等我想起来,她的视线已经从我脸上拿开,转移到别的地方。 她用肘部支着吧台,十个指头叉着杯子,屁股在那儿扭呵扭。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顺着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法国青年,正含情脉脉望过来。 春天的日头下,两只虫子在动。我对阿飘说:“这句话是知识分子编的吧?可能还是穿白大褂的。”当时我在豆子的左侧,她在豆子的右侧,一溜排开;和她说话要趴在吧台上,探出半截身子。 阿飘不傻,明白“穿白大褂的知识分子”暗指什么,抿着嘴笑,嗔了我一眼,迅速躲到豆子的侧影里。 我不依不饶,直接将矛头指向她。贴着豆子的后背,将脑袋伸到她耳边,小声道:“说实话,是不是你编的。” “喂,别勾引纯情少女。”豆子拍了我一巴掌。
本来我这个姿势很难掌握平衡,她一拍,全线崩溃,差点摔个仰马趴子。幸亏我平时训练有素,手一按地面,脚一勾,才没从高高的吧椅上摔下来。 这一切都没逃过阿飘的眼睛;藏在暗影里的她,乐得花枝乱颤。 豆子的魂还没从法国青年身上转过来,一副茫然的样子望着阿飘。“发什么羊角癫?”她说。 阿飘一见,笑得更厉害,滚到她怀里,又是抹泪又是咳嗽。 这小丫头片子,把欢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恨得牙根发痒。 过了一会儿,豆子说她去洗手间,起身走了。我慢慢移到阿飘身边,道:“我帮你看手相吧。” 在北京的时候,我就是用这一招勾引女孩子的,屡试不爽。 但是,阿飘不吃这一套,说:“豆子讲过,十个男人看手相,九个是色……”她咬咬嘴唇,“狼”字没说出来。
敢情她有名师指点。“她还说什么?”我故意问。她闭上嘴巴,头埋到胸脯,用指甲蘸着酒在吧台上画圈。再问,还是不吭声。 我转移一个话题。“出道题考考你的智商。”也不管她答不答应:“你手持弓箭走在小路上,前边过来一只鬼,后边拦住一匹狼,你是射(色)鬼还是射(色)狼?”阿飘不理。 “这可是考你的IQ。”她继续画圈。 这小妞没救了。我失望地搬回原来的位置。 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开口了:“我不射行不行?” “不行,”我使劲摇头:“二选一!”“那——”阿飘认真地思索:“我射狼。” “你为什么色狼?”我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因为……”阿飘明白过来,敢情我是拐着弯骂人,气得泪花都出来了,指着我的鼻子,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恰在这时,豆子回来了。她抓住豆子的手告状:“你还夸他有学问什么臭学问!” 豆子盯了我一眼,说:“有学问的人心眼才坏呢!” 见有人帮腔,阿飘破涕为笑,得意地瞟了我一眼。就这一眼,一颗种子从天上掉下来,落在我心灵的夹缝里,啪嗒,从此以后生根发芽,潜滋暗长。 一直玩到午夜时分,我们才开车送阿飘回家;她的家在岗厦西一片保存完好的客家民居,门前一棵大榕树,树干要三五个人合抱,枝杈肆意伸展,冠盖四方,隐隐透出一股霸气。 阿飘说,这棵树有黄大仙附体,很灵验;1958年全国闹饥荒,饿死不少人,榕树街却安然无恙。树洞里经常喷出白花花的大米,有时候树枝上还挂满番薯。
豆子的红色敞蓬跑车停在树下,我们与阿飘挥手道别。分手时我补上一句:“祝贺你IQ过关!” “去死吧!”豆子替她说。 目送阿飘进了家门,豆子扔给我一个钱夹;鳄鱼皮的;我捏了一下,鼓鼓的。 “是法郎吧。”我说。 “你跟踪我。”豆子有点得意。 “法国人鼻子大,英国人眼距窄,以前我专门研究过。” 深圳的夜空不寂寞。尤其是岗厦,凌晨两点了,还像赶庙会一样,路边的小店灯光耀眼,麻将声稀哩哗啦响,发廊里浪声谑语,喝醉酒的人当街骂娘。 我和豆子一路鸣笛,好久才从这鬼地方脱开身;路上的人根本不理会你,瞪着眼往车上撞。
我们没敢从滨河路走,那天晚上从红树林窜出的摩托车,吓得我想起来脚都发软。从那以后,我特别留意摩托车,越留意越觉得蹊跷;深圳以前没有摩托仔,都是骑单车载客的“单车佬”;也不知从何时起,摩托车取而代之,成为这个城市的一道新景观,像幽灵一般在大街小巷游逛。 回到蛇口已有三点钟。今晚也不知发什么臆症,到处灯火通明。山坡上,七爷的宅院也不例外,亮如白昼。 豆子在上坡的时候,嘎地刹住了车,道:“回不去了!”这会儿还亮着灯,肯定是家里出事了。这是她的逻
盯梢的地点在岗厦西,离阿飘家不远;这使我的感情起了波澜;自从与阿飘这丫头接触之后,我的心便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左右,半是甜蜜,半是惆怅。 她唤醒了我沉睡多年的##被过滤##,将我带进恋爱季节。一连几天,我重复作一个梦,梦见阿飘滚到我怀里笑。可是一连几天,我都没见到阿飘。 自从那天在酒吧露了露面,她就消失了踪影。人家是“白衣天使”,忙着“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呢;哪像我,一个闲人,整天在街上逛来逛去。 春天的日头下,两只虫子在动。我认识阿飘的时候是夏天,夏天的小虫子动不动? 在岗厦西,一个戴破草帽的男人想念阿飘;那个想念阿飘的男人就是我。我多么渴望一场邂逅呵,正在路上溜达,阿飘含着梦一般的微笑出现在我面前,然后我假装意外地打招呼,约她随便到酒吧坐坐。但是,这一切都是白日梦,是不可能发生的浪漫。
第四天的午后,老天爷阴沉着脸,无缘无故弄出一场小雨,扬扬洒洒,宛如细雾针脚。 当时,我跟踪蓝氏兄弟到一条巷子里。这是一条古旧的小巷,宽约六尺,麻石板铺底,路旁生满苔藓。蓝氏兄弟挨个看门牌号,走到巷中间一户人家,上前敲门。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只听门咿呀一响,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找谁!”。那声音带着冷漠和敌意。蓝老大拱拱手,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声音迟疑了片刻,紧接着显出喜色,将他们让进院中。 他们进院,我不能进;我是盯梢的;好在那天落雨,我便以避雨为名,在门洞里蹲着。 我像猴子一样蹲在门洞里,目光穿过灰暗的屋檐,百无聊赖地望着纷扬的小雨,思绪又回到阿飘身上。阿飘阿飘,你知道我在想念你吗?近在咫尺却不能持子之手,你可了解我心中的酸楚?唉——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也不知怎么的,我脑海中突然响起戴望舒的《雨巷》。 这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人家心情本来就压抑,现在弄得更不是滋味。不过,要是阿飘真的出现,那就……。我在心中幻想着。
俗话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无巧不成书。正在那儿酸呢,阿飘真的出现了。她撑着一支紫色碎花布小伞,款步从雨巷里向我走来。 那天,阿飘是下午班。大约一点钟的时候,她从家里走出来。撑着一支小伞,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下家门口旁边一丈多高的石阶。 平时阿飘很少这样走。尤其是雨季,路滑难行,阴沟里散发出一股恶臭。但是,以往走惯的路成了建筑工地,满是泥泞,最佳选择只能是从石阶下来,穿过一条长得发闷的小巷,才能到彩田路的巴士站。 据阿飘后来回忆说,那天,天上飘着雾星小雨,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穿过小巷。 当时古旧的小巷有点暗,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脚下石板砌成的路面泛着光,鞋跟溅击水花发出啪啪的声音。她一路走,一路哼着歌;走着走着,发现巷中间的门洞里躲着个什么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傻瓜一样望着她。 阿飘说,当时她还以为是只猴子,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才看清是个男人,不由自主回头笑了笑。 惭愧!那被阿飘描绘成“猴子”的仁兄,就是鄙人。
这种情形可以想象的到。当你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她冷不丁出现在你面前,那将是什么表情、什么感受。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阿飘出现的一刹那,我整个人变成了一根铁钉,牢牢楔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心在颤抖手在颤抖,整个生命都在颤抖。除了阿飘的名字,我什么都喊不出来;喊出阿飘的名字,她却已走远。 等我返过神,准备起身追阿飘的时候,这边出事了,只见门洞里响起一声怒喝,接着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我闪身躲到巷子深处。 那是一个老人的的声音,他厉声喝道:“滚,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接着,门哗地开了,蓝氏三兄弟连滚带爬逃了出来。 紧跟身后的,是一位高大威猛的白发老者,手里提着瓖金盘龙的手杖,戟指道:“蓝家的名声都叫你们败坏完了!”他的脸憋得通红,呼呼喘着粗气。 蓝氏三兄弟也不答话,低着头,像老鼠似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我躲在暗处,惊异地望着这一幕。老人手拄拐杖,呆呆地站在门口,口中兀自念叨着什么。
我知道此处不好久留,从暗处走出来,答茬道:“老人家,这是和谁生气呢?” 老人警惕地横起手杖,冷冷地说:“你想多管闲事么!” “不敢不敢,只是路过。” 那老人哼了一声,咣当关上门。 回到蛇口,我将跟踪蓝氏兄弟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七爷做了汇报。 听说他们去拜望那位老人,七爷挺感兴趣,详细地询问有关细节。他抬手拍拍脑袋,笑道:“好久不在江湖走动,都陌生了。”他表示,改天去访一访那老人家,看他是何方神圣。 “别是高人藏在眼皮底下,还不知道。”他打趣道。 是啊,深圳是藏龙卧虎之地,敢教训蓝氏兄弟的人,肯定不简单。
一夜无话。第二天太阳还没爬起来,我就爬了起来;把头梳得亮亮的,从衣柜里翻出所有的衣服,对着镜子挨个试。 以前豆子也这样做过,并得意地说,她穿什么都好看。我阴阳怪气的嘲笑她,你不穿更好看。现在,我是不是不穿更好看?
第七章 比贼被淘了钱包更稀罕的 跳“踢踏舞”跳得正欢,我突然觉出不对劲——钱包不见了。上车之前,我还掏出来买票,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口袋里,可是它却不翼而飞。
该不会钱包也跟着跳舞,叮叮当当,一不留神蹦进下水道吧。我回头巡查一番,车站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工人穿着胶靴,抱着水管子冲洗车辆;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抛撒的碎银子。 被扒手偷走了?简直是开国际玩笑,偶就是干这个的。对于一个以“偷”为职业的人来说,那可是奇耻大辱。 在江湖上,小偷丢钱包与##被过滤##丢嫖客,赌徒丢骰子,烟鬼丢烟枪是一个道理。都是丢人的事。要是偷钱包的哥们再损我两句:就你这水平,还当偷王的徒弟,玩去!那我得找多大的针眼才能钻进去?中国人爱面子,小偷也是中国人,所以小偷也爱面子。
这是哪个王八羔子,专捡我走神的时候下手。我把牙咬得咯咯响,心里却暗暗叫苦。一个场景总出现在我脑海中:这边我和阿飘眉目传情,那边两根指头悄悄伸进我的口袋。 七爷早把我训练成浑身长眼珠子的“偷林高手”,不是趁我色迷迷勾搭阿飘,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阿飘阿飘,你看,为了你我人都丢了。不光是丢钱包。 正在胡思乱想,手机嘀嘀哒哒叫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喂,哪位?”我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听电话里一声冷笑,传出个恶狠狠的声音:“当然是你最想的那位!没想到吧,哼哼,你也有今天!” 肯定扒我钱包的那哥们。瞧瞧,连我手机号码都知道,肯定是找茬的。 “有今天?要没今天和明天,那不就是死人。”我嬉皮笑脸地回答。遇到这茬儿,就得保持冷静,尽量从心理上占上风。 那声音“哼”了一声,道:“死人?你以为今天能活着回去吗?” 他缓了口气,得意地说:“低头瞧瞧仔细瞧瞧,你胸口上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有个聚光点围着胸口晃悠。乖乖哩咯楞,出门我看过黄历,上面没写有凶煞。昨天刚上演一部好莱坞影片,讲的就是这样一个类似的故事,一个人在街边电话亭里打电话,电话铃突然响了,他一接听,里面传出个恐怖的声音,说是有支狙击步枪正瞄准他,要他乖乖的拿命来…… 该不是电影变现实了吧?我想。身上的汗毛刷地竖了起来。 电话里那个声音又说:“听说过激光瞄准镜吗?这就是。”
“别,别开玩笑了。”我的舌头有点痉挛。妈呵,真够狠的,不仅偷包还要命,看来我得罪人了。 得罪谁了呢?我前思后想想不起来。对了,前两天跟踪蓝氏三兄弟,肯定是他们报复来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口发干,睾丸发紧,呼吸开始急促。 “乖乖把手举起来,闭上眼往前走!”那个声音命令道。 前面是灌木丛,聚光点就是从那儿射过来的。我再不说话,依言行事,两手能举多高举多高,就像一只大猩猩,摇摇晃晃往前走,神经绷得快断了,就连耳朵都在打哆嗦。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大佬,您在哪个动物园工作?” 呃?不对劲。我止住步,心里咯噔一声;##被过滤##上当了;连忙睁开眼,只见隔着灌木丛,小赖、犊子、瘦猴等几个扒手捂着肚子,憋在那儿偷乐,就差没翻跟斗了;瘦猴手里捏着放大镜,兀自反着光。原来是自己人。敢情是他们整蛊我。 我猛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随即一想,不能便宜了这几个坏小子,于是,大喝一声:“好呵,混大胆了。”伸出手,想给小赖来个窝脖儿,无奈灌木丛太宽,够不到他。想跳过去,估摸了一下高度,有点费劲。于是,唬起脸,道:“过来!” 小赖见我气哼哼的样子,试探道:“过去可以,你不能打我。” “不打你。”我抹抹鼻子。心中暗道,不打死你才怪。 小赖瞧了瞧我的脸色,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含含糊糊答应了一声。小赖他们就从一边绕过来,大佬大佬叫得亲切。
等他们到了身边,我冷不防抬脚就踢;小赖早有防备,一跳,笑道:“你说话不算数。” 我也笑道:“老子说不打你,没说不踢你。”小赖大呼上当,撒腿就跑,我挥舞着胳膊紧追不舍,犊子、瘦猴在后面拍手加油。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是小赖做东请客;他早就在“香格里拉大酒店”订了房,是专门到19路车终点接我的。见我又蹦又跳,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灵机一动,开了个玩笑。 小赖订的是香格里拉二楼的“玫瑰厅”。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空调的功率比冷库都大,眉毛都快结冰了;伺候得也周到,想坐下,马上有人拉椅子;想抽烟,马上有人点火。估计你想上厕所,不用说话,手纸都能递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19路终点。”进了酒店包房,落了座,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腾腾的毛巾,我一边擦脸一边问。 小赖道:“瞧您的记性,不是您说的吗?” “我?”
小赖见我一头雾水,从兜里摸出个纸包,双手举过头顶,学着戏里的花旦,拖长音道白:“—大—佬,这难道不是你交给我的么——?”。嗓子拿捏得让人直想哭。 我接过纸包,顺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这下他没躲过,哇哇直叫。 我打开纸包。奇了怪了,里面正是我丢失的钱包,纸包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19路终点见。底下缀着我的名字。 小赖说,刚才他在罗湖口岸的过境天桥上逛悠,伸手一摸兜,发现了这个纸
见了何姐不知该说什么,见了豆子什么又不能说,不乖那是自找麻烦。 此时电视里正播新闻,说的是乔大羽的事,他的将军锁厂快倒闭了。债不抵资,再加上亏欠国家贷款,弄不好要吃“牢饭”。 “看来当个大老板,还不如当小偷清闲。”我自言自语。 “是呵,吃哪碗饭都不容易。”是七爷的声音,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七爷一改往日的平和,眼神里充满忧郁。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他恼我追阿飘,后来才知道为乔大羽。 七爷靠在太师椅上,举着长烟袋,眼望着屋顶的吊灯想心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没敢吭声。只有电视机还在唠唠叨叨,间或出现乔大羽的特写镜头,满脸的沮丧。 过了一会儿,七爷叹息道:“大羽又来找我,求我帮他一把。”他自言自语:“可江湖有江湖的路数,和生意扯到一块,那不是闹笑话?”语气中充满矛盾。
前段时间,乔大羽请七爷吃六十万的豪宴,就是向他求救,但那时七爷觉得有悖江湖道义,故而拂袖而去。 想起那晚乔大羽孤独无助的眼神,我心里也酸溜溜的。人生真是瞬息万变,事事难料呵。 七爷抽完一袋烟,磕磕烟锅,决然说:“咱得帮帮这孩子,下不为例!”他的话是对何姐说的。 何姐知道七爷内心很矛盾,因为这违背他一贯的做人原则,但是她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何姐眼神闪过一丝忧伤,道:“我知道你想还债。” 七爷停顿一下,叹息道:“我是欠他们乔家。” “那……”何姐欲言又止,看了我和豆子一眼。 七爷说:“这桩案子已过去二十年,也该叫孩子们知道了。” 何姐说:“我怕揭开你心上的伤疤。” 七爷听罢,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道:“窝在心里还不是一样痛?二十年,噩梦缠了我整整二十年!”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狂燥、愤懑和不安……
第八章 “义盗门”的来龙去脉 二十多年前,深圳还不叫深圳,叫宝安县,县委设在蔡屋围,现在的地王大厦附近。那时候,宝安县只有巴掌大,一条十字街,三座高楼。这三座高楼分别指深圳戏院、新安酒家和华侨旅行社。 七爷就在新安酒家打杂工,干些洗碗、扫地的零活。现在像这种活儿,只有最没出息的人才会干;但在当时却是改变命运,成为“城里人”的契机,要托“关系”才能找到。 在新安酒家打杂工,是乔大羽的爹帮忙找的。乔大羽的爹叫乔大力,与七爷是同村人,论年龄比七爷大,论辈份比七爷小。两个人从小就要好,一块番薯掰着吃。 那时候,乔大力在华侨旅行社门口卖“野药”。那里人气旺,过了罗湖桥就是香港,排队过关的人大都住在“侨社”;旺的时候,连“侨社”的走廊都变成客房,落脚的空都没有。 乔大力在“侨社”门前卖“野药”,算是找到个好地段。因为当时最有钱的是华侨,和平路一溜红墙绿瓦小尖顶大阳台的楼房,大都是侨眷盖的。
说实在话,那时候虽说穷,卖的野药还算货真价实,都是按药方配的;到了乔大羽这一代就变味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什么都是假的,楞用“生姜拌河泥”冒充“鹿尾续筋膏”,也不怕医死人。 乔大力卖的是“大力丸”。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有一身腱子肉,能够舞动上百斤的石锁,所以卖“大力丸”有号召力。 每当他一手提一个石锁,耍出“霸王开弓”、“犀牛望月”等招式的时候,总能博得一片叫好声。 这天下午,他刚出摊不久,就发现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牵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人群里看他耍把势。那男人笑眯眯的,不住鼓掌叫好。等到人群散了,他还不走,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女孩牵着男人的衣襟,咬着指甲,乖乖的一声不吭。 乔大力心中犯了嘀咕:这人什么来头,想干什么?不过,他没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乔大力心想。
等到收了摊,那人还是不走,笑眯眯地望着乔大力。 乔大力受不了了,一抱拳道:“这位同志请了,请问要卖大力丸吗?”那人摇摇头。 乔大力又道:“那么,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那人叹了口气,说:“以前俺也是干这一行的。”说罢,走上前去,抓起石锁,挽了个花,抛向天空,接着一个箭步,将石锁接到手里,拉了个架势,正是“霸王开弓”。 乔大力一看,知道遇到行家,不禁叫了声好。那小女孩咧嘴笑笑,将巴掌拍得啪啪响。 乔大力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呵!” 那人摆摆手,说:“不敢不敢,班门弄斧而已。” 就这样,两人交上朋友,在附近找个酒馆,边吃边聊。聊江湖,聊社会民情,聊得很投机。从谈话中乔大力得知,这个人叫何守义,在饮食服务公司工作,老婆两年前去世,与女儿燕儿相依为命。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燕儿始终乖乖的,也不说话。乔大力就奇了,心想这女孩肯定有毛病,于是问了一声。 何守义摇摇头说:“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 “怎么哑的?” 乔大力问道。 “大年三十学北方人包饺子,在馅里裹个铜钱,谁吃到谁有福,不料……” 何守义叹了口气:“不料,她非但没求到福,铜钱卡到嗓子眼里了。” “找大夫看了吗?” “大夫?” 何守义苦笑了一下,小声说:“大夫都关在牛棚里,医院里的只会##被过滤##!” 乔大力略一沉吟,道:“我这里有个偏方,不妨一试。”说着,打开红包袱,从里面摸出一个纸包,拣出三粒黑色核状物,说:“碾成粉末,一天一粒,用蜜调服。” 何守义眼一亮:“听人说,酸枣核化铜钱,莫不是……” 乔大力点点头。
何守义喜出望外,道:“早听说,就是没敢试。” 乔大力说:“那你就试试,包好!” 何守义连说谢谢,从兜里摸出五块钱,往乔大力手里一塞。乔大力当然不要,推让了一番,最后何守义付了酒菜钱才算了事。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这三日,乔大力的“大力丸”出奇的好卖,忙得他不亦乐乎,所以就将此事忘在脑后。不料,三天后出了事,何守义带着七八个人,携枪带棒来找他,不由分说,挑了他的摊子,将他打得鼻青脸肿。 乔大力道:“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嘛砸我吃饭的家伙!” 何守义眼瞪得像铃铛,歪着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把你当朋友,你白吃白喝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我?!”
乔大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道:“我害你?这话咋说。” “咋说,俺闺女吃了你的药,都快死了!” 乔大力吓了一跳,说:“怎么可能?俺的药都是上山亲手采的。” “天地良心,俺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敢拿她开玩笑!” 何守义急得跺脚。 乔大力知道他快急疯了,头脑不好使,于是说:“走,我跟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走,走。” 何守义一听,觉得在理,解铃还须系铃人嘛!于是,摊儿也不管了,一帮人拥着乔大力往家走。怕他跑掉,两个人还拽着胳膊。 何守义住在岗厦西,门口有棵大榕树,离“侨社”有十几里路,半天功夫才到。 他家是纵向式的屋宇,入大门为厨房,接着是天井,越过天井是正厅,厅后是卧室。乔大力进到燕儿的卧室一看,见她在床上躺着,就像得了哮喘,脸发紫,嘴呈O型,嗬嗬直喘。
乔大力问:“这药是怎么服的?” “碾成粉末,一天一粒。” “用蜜调了没?” “
乔大力一见,喜出望外,道:“小七叔,怎么是你。” 乔小七说:“在家吃不饱肚子,来找你要碗饭吃。” 乔大力道:“瞧你说的,有饭大家吃嘛!”两个人亲热得搂膀子拍屁股。 乔小七说:“刚才是怎么回事,我一到就见你给人掠走了。” 乔大力拍了一下大腿,说:“别提了。”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正说着,何守义带着女儿赶了过来。一见乔大力,纳头就拜,口中连叫恩人。恩人对不起,恩人大人有大量,恩人……。叫得乔大力不好意思,脸红到耳根。 此后的事情略去不说,无非是请客吃饭,赔礼道歉。
何守义以前也是江湖中人,讲义气,拍着胸脯保证:“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乔大力也不客气,说:“我小叔来城里找活干,帮忙给安排一下。” 何守义一口答应,过不两天,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来找乔大力,笑吟吟地说:“走,跟我去报到。”就这样,乔小七成为新安酒家的临时工。 新安酒家座落在深圳河畔,楼高四层,对面是深圳戏院。在当时是宝安县饮食行业的头牌。上面领导视察,港九侨胞走亲戚串门,都到这儿喝酒饮茶,因此生意红火兴隆。
当了临时工的乔小七勤快无比。他很珍惜这个机会,除了干完份内的活计以外,还帮大师傅洗菜,帮跑堂的端盘子;从一楼到四楼,只要有活干,准有乔小七。并且他为人机灵,嘴巴又甜,博得大家的一致称赞。酒楼的经理去饮食服务公司开会,见了何守义就夸他会介绍人。 何守义脸上光彩,与乔大力他们的关系贴得更近,隔三差五聚上一聚。他本来出身于江湖,这会儿遇到知己,如鱼得水,把家传的功夫也露了出来。 敢情他一身功夫不浅,双脚在墙面上交互一蹬,丈高的墙头一窜而过;尤其是那“壁虎游墙功”很是奇特,脚肘并用,竟能贴着墙角攀到楼顶。 据说这是少林寺的功夫,传奇将军许世友就会这一手。
有一次,几个将军在他家喝酒,喝到兴头上,就说:“老许,都说你的武功了得,表演一下看。” 许世友眼一乜斜,说:“好吧,不过俺不能白表演”他噌地拽出一瓶茅台:“表演的好,你们一人喝一瓶。” 那几个将军也是“酒仙”,手一挥说:“就这么定了!” 许世友对警卫员说:“关灯。”灯一闭,他就不知去向,只听他叫:“开灯!” 众将军左寻右寻不见,正纳闷之际,就听头顶上爆出粗豪的笑声。敢情他像一只大壁虎那样,贴在天花板一角。 那天,几个将军喝得烂醉如泥。 听何守义讲了这段故事,乔大力、乔小七啧啧称奇。三个人边喝边聊,喝到畅快处,乔小七萌生了拜师学艺的念头。
他说:“老何哥,你能不能教我两招,也好防身。” 何守义喝得高兴,痛快地说:“好吧,不过要看你是不是练武的材料。”说罢,伏下身捏捏乔小七的脚踝,点头称是,说:“有潜资。” 却原来他这一门功夫,练的是脚筋,脚筋柔韧弹性足,才能出功夫。 就这样,乔小七白天上班,晚上就跟何守义学功夫,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两年来,他的功夫已有小成,同时工作也很出色,练出一手端三个盘子的绝活,被提升为传菜组的组长,成了“转正”对象。 这年夏季的一个周末,他正忙着招呼客人,小师妹燕儿蹦蹦跳跳进来。此时,这个扯着父亲衣襟啃指甲的女孩,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丽少女。她身穿一件的确良暗花短衫,左胸别一枚团徽,两条麻花辫又黑又长,浑身散发着青春的芬芳。
燕儿一进门就叫:“小七哥小七哥。” 吃饭的客人有喜欢开玩笑的,齐声答应:“哎——”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燕儿脸一红,白了他们一眼,快步直奔后厨。 说巧也巧,此时乔小七刚好从后厨出来,差点撞个满怀。他一手端仨盘子,两只手就是六盘菜,急忙刹住步,却已晚了,尽管及时“刹车”,还是有两盘菜从手中飞出,直撞燕儿面门。客人的眼光正追逐着燕儿,目睹此景一声惊呼。 眼看热腾腾的菜就要扣燕儿脸上,说是迟那是快,她的腰轻软得如同棉柳,一折,菜盘贴着面门旋转而过。她随即伸出指头,只一夹,两盘菜稳稳停在指头上。 就在这一瞬间,酒楼里的喧闹声嘎然而止。众人的眼睛像涂了胶水,全都粘在燕儿身上,不由自主立起身,慢慢聚拢过去。
燕儿将盘子顺手搁在旁边的餐台上,对乔小七说:“家里来了客人,俺爸叫你下班后去作陪。” 乔小七也惊呆了,一时没反应。 燕儿扯扯他的衣襟,娇嗔道:“带耳朵没有!” 乔小七连声回答:“带了带了。” 乔小七晚上收了工,请大排档的厨师炒了几个菜,盛在食盒里带到师父何守义家。他家是独门小院,天井一角搭着葡萄架;乔小七进门的时候,师父正与客人坐在葡萄架下聊天。 那客人颌下一撮山羊胡子,戴一副珐琅眼镜,穿一件蓝色花衬衫,一看就像有学问的人。 见乔小七进来,何守义招呼道:“这是我师叔,你该叫师爷。” 乔小七放下食盒,恭恭敬敬鞠了个躬。“师爷好。”他说。
那被称为师爷的名叫韦一平,江湖上人称“鬼手六”,在港澳东南亚一带赫赫有名。不过,这是后来知道的。当时乔小七只觉得这个师爷很和蔼,而且还送给他一个红包。 乔小七谢了师爷,打开食盒,往石桌上端菜。 何守义道:“你坐下说话,叫你师妹来。” 吆喝一声,燕儿像阵风一般从厢房里跑
何守义一字一句说出来历,乔小七听了顿时醒悟。他早就猜想师父不是一般人,想不到有这么深的渊源。他对何守义“盛世则隐”的观点非常赞同。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师父这般本事,却甘于过平常生活,由不得他不佩服。 师爷韦一平在宝安县住了三五天,便告辞而去;乔小七正式拜师,开始学习本门秘修“盗术”。既然是秘修,就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一般选择半夜授功。 为了方便起见,何守义干脆叫徒弟搬到家里住,在客厅里打地铺。他没有看错人,乔小七果然是个奇才,悟性特高,一点就透,不到半年,便已登堂入室。 常言道,一入江湖愁似海。既入江湖,它就不会让你过消停日子。即便在风平浪静之下,也隐藏着万般险恶。 半年之后,乔小七就领教了江湖的险恶。
那是八月份的一个午夜,师徒二人正在月光下切磋技艺,突听墙外隐约传来劈啪声,仿佛有人放鞭炮。 当时乔小七没在意;师父却脸色突变,竖起耳朵,足足听了有两、三分钟。他对乔小七说:“你先睡吧,我到街上买包烟。”说罢打开宅门,急匆匆走了出去。 乔小七觉得奇怪,半夜买什么烟,肯定有事瞒着我?但他没往坏处想,自己又踢了踢腿,见师父还没回来,便冲凉回屋睡觉。 大约是在凌晨时分,乔小七被尿憋醒;上厕所路过师父房门,隐约听到里面传出抽泣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趴在门板上;房内果然有人哭啼;乔小七顿时起了好奇心,推门而进。 只见灯罩半掩之下,师父跪在床前,手里捧着一件东西,正在低声细语。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
听到门响,何守义警觉地站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一藏;他见是乔小七,似乎松了口气,示意他到跟前来。 床上躺着一个人,面色蜡黄,已经停止呼吸。此人正是师爷韦一平。 乔小七一见大惊,半年前他还……,这会儿怎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在腿上掐了一把,确信这不是梦。 真的不是梦。听到墙外的劈啪声,何守义就觉得不妙;他是打过仗的,知道这是枪响。 半年前韦一平和他说过,他去广州访一位老朋友,此次去可能凶多吉少。 掐指一算,韦一平该回来了。所以听到枪响,何守义就担起心来,因为枪响的方位,正好是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 何守义果然没有猜错。当他赶过去时,韦一平胸脯上一滩血,已经昏迷;子弹穿胸而过,眼看着就要断气。
情急之下,何守义撕开衬衫,帮他包扎伤口,背回家中。 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激动,也没考虑后果;只是怕有人跟踪,沿途绕了几个弯,确信后面没尾巴,才回到家。 韦一平的死与一颗钻石有关。他名义上是珠宝鉴定专家,实际上是珠宝大盗,一生以搜罗天下名钻为乐。
香港人可能知道这样一件事:1976年圣诞期间,在浅水湾一座豪宅里,曾经发生过一起离奇的“珠宝失窃案”,豪宅主人家传的名钻“天湖之眼”不翼而飞,至今都是个谜。 这座豪宅的主人是个银行家,当时正在举行私人舞会,招待的都是香港商界的头面人物;为了助兴,他特地将“天湖之眼”从保险库取出来展示。 这是一颗极为名贵的蓝色钻石,重30.2克拉,是从世界十大名钻之一“法国蓝宝”身上分割下来的。 为了这颗钻石,银行家特地从国外订制了一个精巧的展柜。这个展柜看上去很一般,水晶面罩配大理石底座,实际上里面机关重重,有万千肉眼看不见的红外线密织成网,保护着钻石。一旦触碰到这张网,展柜的自动报警系统就会响起,同时摆放钻石的托盘沉入大理石底座,然后被严密封存起来。除非有特制的密码钥匙,否则任何人休想打开。 银行家认为这套系统万无一失,再加上从银行调来二十名守金库的保安,可以说安全系数相当高。 这场舞会也举办得相当成功,几乎所有贵宾都如约而至。大家都想一睹“天湖之眼”的风采。
为了这场舞会,银行家还特意搭了个小巧的舞台,装饰得雅致华丽。当舞会进行到午夜时分,迎来全场的##被过滤##;伴着激昂的小号声,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位身穿薄纱晚礼服,头戴桂冠的美丽少女出现在台上。 她边歌边舞,手中权杖一挥,一位高大健硕的美男走向舞台中央,手里推着特制的展车;展车上罩着白色天鹅绒,显得庄重而神秘。 此时,宾客们自动安静下来,知道期待已久的时刻到了。 果然,当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舞台中央的时候,银行家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他面带微笑,轻轻扯下罩在小车上的白色天鹅绒,揭开这件宝物的神秘面具。 “天湖之眼”的确不同凡响。当它呈现在大家面前时,几乎掩盖了所有的光芒,就连星辉都似乎黯然失色。众宾客都是有见识的人,在宝石面前流连、逡巡,发出由衷的赞叹。 就在这时,音乐声骤起,将舞会推向另一个##被过滤##;激昂的小号变成轻快的华尔兹,一个印度人打扮的魔术师登台亮相;他将手中的魔杖一挥,刹那间变成五颜六色的彩绸,再一挥,又变成一群洁白的鸽子,在大厅里纷飞。
宾客的视线立刻被魔术师吸引过去,以为这是舞会主人安排的插曲,心中直夸主人想得周到;主人呢,因为从未安排过这个节目而纳闷,但他没有往坏处想,以为这是朋友投其所好,送来的一份厚礼,报以优雅的掌声。 魔术师深深鞠了一躬,开始了他的表演。只见他抓住一只鸽子,放在一位女
此后,这颗钻石又更换了许多主人,有的被送上断头台,有的全家溺水而亡;直到1958年,一位美国珠宝商购得此宝,将它捐赠给华盛顿史密斯博物馆,厄运才算消除。 史密斯研究院是世界最大的收藏机构,收藏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如一些国家的帝王加冕用的珠宝、器物等。“法国蓝宝”就和这些宝物陈列在一起。 1972年,韦一平慕名到史密斯博物馆参观,在众多宝物中,一眼看到“法国蓝宝”;这颗钻石本身似乎有一股奇异的魔力,专能激发人们心中的贪欲。韦一平从此茶饭不思。 他本就是个有名的“钻痴”,“法国蓝宝”使他痴上加痴。为了得到这颗钻石,韦一平可以说处心积虑。 史密斯博物馆存放的珠宝不仅昂贵,而且大多有历史价值,防卫森严。世界上好多“珠宝大盗”都想打它的主意,结果是“赔了媳妇又折兵”,有的甚至搭上性命。
不过,对此韦一平倒是不在乎,所谓高人自有高招,他在乎的是关于这颗钻石的可怕传说。 对钻石的迷恋和崇拜,使他深怀恐惧,相信加诸它身上的一切。同时,他也相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 ,一物降一物的道理,于是花了三年时间,遍访“法国蓝宝”的诞生地,寻找克制之法。 却原来,当年法国传教士杀害婆罗门,盗走钻石之后,激怒了全印度的婆罗门教徒,他们将血涂在神庙的门槛上,诅咒所有得到这颗钻石的人。 他们发誓说,钻石不回神庙,咒语永不解除! 一个婆罗门教徒告诉韦一平,如要解除咒语,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钻石送回神庙,安放到神像的额前。哪怕只是钻石的一小部分,也能告慰死去的灵魂,令咒语消除。
韦一平进一步打探到,这颗钻石500年前出世时,重112.5克拉,传到俄国女皇加德琳一世手里,将它一分为二,较小的那块称为“天湖之眼”,几经波折之后,为香港一位富商所收藏。 为此,韦一平施展妙计,与另一个钻石大盗“妙手空空”杜飞飞联手盗走“天湖之眼”,准备送回神庙,以解除咒语,然后再盗“法国蓝宝”。 可惜的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点,钻石到手后,杜飞飞起了贪念,竟携钻远走高飞,躲到广州。韦一平此次回大陆,就是为了找杜飞飞。 可惜的是,钻石到手,他却被杜飞飞所杀害。 讲完韦一平的故事,何守义长叹一声。他说:“其实真正害他的是‘贪心’二字,贪心才是永远解除不了的咒语。”
是呵,世上若无贪心之人,哪有那么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师徒二人嘘唏一番。乔小七道:“师父,怎样给师爷办丧事?” 何守义道:“做贼的见不得光,把他老人家悄悄埋了吧。” 乔小七依命,知道这件事不能张扬,毕竟韦一平是中枪死的,而且是香港人,GA局盘问起来,没事也整出事来。于是,他到商店里买了一张草席,两把开山用的镐头,回到家中。 此时燕儿已去学校上学,师徒二人来到天井,将葡萄架下的石桌搬开,开始给韦一平挖坟坑。“挖的越深越好!” 何守义说。 他们轮番上阵,大约挖了三四个时辰,乔小七在坑底说:“再挖就见水了。”他躺下一试,刚好合适,心道:“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躺进这样的坑里。”伤感之情油然而生。
将韦一平葬了,二人把石桌恢复原位,多余的土一点点冲进下水道,忙了一上午才收拾利索。此时,乔小七才想起自己没上班也没请假,于是饭也没吃,急急忙忙赶回酒楼。 快走到十字街的时候,乔小七突然发现气氛不对,街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带红袖标的民兵,时不时还碰到荷枪的战士。 乔小七刚埋了师爷,心中有鬼,一见这情景,脊梁骨不由冒出冷汗。“该不是冲着师爷的事来的吧。”他想。再一想,这里本来就是边境,军民搞联防是正常的,暗怪自己多心。 正走着,远远看到一队人,正是新安酒家的民兵,于是上前打招呼。 今天是胖师傅带队,扎着武装带,腆着肚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正在路口来回溜达。看到乔小七便喊:“过来过来,正找你呢。” 乔小七还没等他问为什么没上班,主动交代:“早晨起床觉得不舒服,就……”他假装有气无力,还摸摸额头。
胖师傅摇摇手,边溜达边说:“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今天不开张。” 乔小七说:“你们这是……?” 胖师傅压低嗓子,凑到他跟前,神秘地说:“军事秘密。” 乔小七笑了笑,没敢多问。 胖师傅却忍不住了,道:“我只告诉你,千万别给旁人说。”他用近乎耳语的语调道:“昨晚上敌特搞破坏,还开枪打死了人。” “有这种事?” 乔小七心中咯噔一下。 “还不信?我舅子是GA局的。” 胖师傅一挑大拇指,神气的说。 乔小七点点头,表示深信不疑。 胖师傅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得意地拍拍乔小七的肩膀:“既然生病了,就不要挂念工作,回去休息吧。”他坚定地望着远方:“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把敌特找出来!” 他一只手搭在乔小七肩头,另一只手缓缓向右前方推出,猛然一挥,动作酷似电影《红色娘子军》中的洪常青。
乔小七的传菜组归胖师傅管,既然他说休息,乔小七也就顺水推舟,返回何守义家中。 何守义埋了韦一平之后,悲伤之情又起,爬在石桌上哭了一会儿,磕了三个头,推单车准备上班。正在这时,乔小七返回,他一进门就说:“不好了师父。”接着把胖师傅的话转述了一遍。 何守
第九章 深圳的贼干了一件大活 人生无常,瞬息万变,充满了不确定。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在人生的旅途上,谁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还真是千古之谜。伟大的释迦牟尼佛,他放弃了尊贵的王子身份,在菩提树下打坐七七四十九天,试图参透世界的真谛,最终悟出一个“空”字。道家的老子,他骑青牛过涵关,留下道德三千言,留下的是“无为”二字。还有就是孔夫子,面对自己的困顿,所发出的一声叹息,那是“命也夫!”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生而为贵人,那是你的命;##被过滤##输钱,做生意赔本,那是活该。 既然是“命”,世界就没有什么可烦忧的;命里注定一场“空”,永恒才是快乐老家。 所以有为不如“无为”,随遇而安,享受人生。
2001年夏季的一个夜晚,在蛇口最大的清吧“了了聊”,我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说。抑扬顿挫之间,烛光摇曳,似乎心有所感。如果它有心的话。 可惜的是,在烛光的对面,映照的是一张毫无感觉的脸。脸上面有两只眼睛,毫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脸上面有一张嘴巴,毫无表情地呷着78年份的XO。 这张脸的主人当然是豆子。如果是小赖,我早打得他满地找牙。 从七爷房里一出来,豆子就拽住我,将我拽上车,然后一路狂奔,来到“了了聊”吧。 从人家晚上开门营业,一直到11点,三个小时,她没有说一句话。就是这样,看着我喝酒。好像我是下酒菜。 “了了聊”的环境挺别致,设计得宛如一个浪漫的仲夏梦,轻柔的小夜曲像森林里吹来的微风,爽得使人发酥;四下里烛火一片,似有千百只萤火虫窃窃私语;尤其是情侣座上的秋千椅,两根粗麻绳吊一块木板,既便宜又实用,荡呀荡,荡得头晕。 你还不能说这玩意糊弄人,不然行家会笑话你没品位。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豆子看着我喝酒,一喝就是仨钟头。她不吭声,我不能不吭,不然人家以为是俩酒鬼。于是我就滔滔不绝发表演说。 根据多年的情场经验,我知道对面这个女孩患了什么病——她得了“吃醋综合症”,吃阿飘的“飞醋”。 干嘛爱她不爱我,我比她差吗?这是女孩子的普遍心理。如果你真的追她,那就上当了,她肯定不理你。 被人追是一回事,人家不追又是一回事。这就是女人。 给足她面子,让她以为是天上的仙女,摆出个“想追不敢追,追也追不着”的架式,等过了这个劲,就没事了。
于是我假装不懂她的心,口若悬河,给她讲我也说不上信的真理。老谋深算地敷衍她,让她以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心里一激动出家算了。 其实,这番话与其说是开导豆子,不如说是开导自己。因为讲着讲着,我自己心里倍感激动。在这之前,我脑子里全是七爷的悲苦故事,并由此联想到一个诗人的堕落,联想到葳葳的死,感慨万千。“命也夫!”唏嘘不已。 人心向善,没有谁生而为贼,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七爷呵,当贼王是你的命,失去亲人和朋友也是命。当时我真想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活生生吞进肚里。多言惹祸,明哲保身。身为中国人,还能不懂这道理? 所以,无从发泄之际,豆子给了我一个表现的舞台,就一口气讲了仨小时。
“讲完啦?”豆子甩出一句话。我点点头。 她站起来就走,我赶紧就追。不过,刚站起来,被侍应生拦住。 “先生。”他面无表情地叫道,似乎在提醒什么。 “干吗?”我有点莫名其妙。 “580块,谢谢。”他礼貌地看看菜单。 对了,忘了这个岔儿,光消费没付账。这些哥们穿着大领结白衬衫,静静的站在暗处,给人的感觉彬彬有礼,想不到是酒吧“暗探”。 我迅速从大皮夹子里抽出六张一百的,往菜单上一扔,夺路而走。“欢迎下次光临!”侍应生的声音不温不火。
赶到停车场,豆子已驶出两米多远,我连叫两声:“等等,等等。”她耳朵里却像堵了软木塞,好在我腿脚利索,使出一招叫“八步赶蝉”,噌地蹿进她的敞蓬车。 豆子一踩油门,敞蓬跑车以“航天速度”驶出酒吧街,风吹得衣缺哗啦哗啦响。她脸上依旧木然,像戴了人皮面具,长发随风飘扬,犹如黑夜中的披风。 看来这小妮子今晚上不对劲,该不是她当真了吧?有点玄。一路上,我胡思乱想。 正在胡思乱想,豆子的车嘎地停在路边。她一把抱住我,将头扎进我怀里。“亲亲我。”她说。声音沙哑。 听了她的话,我的心有些慌乱,下意识撤撤身子。“你…你好烫。”我说。
“躲吧你!躲!”豆子突然激动起来:“我身上有屎?!”她疯狂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睛空朦一片。“我的心好痛。”她说:“我的心叫你搅碎了!”她说。扑到我怀中嚎啕大哭,拳头不住点地往我身上招呼。 在这一瞬间,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我心中的防线彻底崩溃了。本来我就是个情绪化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在那个晚上,我吻了豆子。 她的嘴唇很烫,就像一轮燃烧的太阳,野香裹着清香,将我从水里拖到火里,从地狱送到天堂。 她的舌尖很灵巧,就像伶俐的小猎人,围剿我,吞噬我,将我轻轻含在嘴里,又故意让我逃脱。
豆子激起了我内心潜藏的##被过滤##,让我不顾一切地堕落,让我疯狂让我痴迷。 让我将整个宇宙压在身下,拼命地碾压她揉捏她。 让我把她尖挺的小##被过滤##当成温暖的家,将她当成家中温顺
这次行动,抽调的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所以干起活来干净利索,三分钟之内就撤离现场,基本上没发生什么意外。 只是小赖运气不好,刚走进一家的门,就听见屋里有人喊:“谁呀。”是个老女人的声音。好在他经验丰富,答道:“阿婆,我来取点东西。”说着便走进主卧室。 他见床头柜上有一个皮包,顺手夹在腋下,又迅速拉开抽屉拿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墙上挂着一张巨幅结婚照,上面印着金字:杨伟、胡菲百年好合。他一笑,心中更有了底。 出了卧室门,一位老太太进入视野,慈眉善目,坐在轮椅上。小赖脸上堆着笑,道:“阿婆,伟哥说您的病好多了,让我再从国外搞点好药。” 老太太一听,挺高兴:“看,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小赖边往外走边说:“不麻烦,都是自己人。” 老太太说:“喝杯茶再走吧。” 小赖急匆匆地道:“不了,在下面等着呐。” “走好。”老太太扬扬手。
刚踏出房门,一个GWY模样的男人挡在面前,正是结婚照上的杨伟同志。小赖不慌不忙,低声道:“杨SIR,送来点小礼物,请笑纳。”说着,亲热地拍拍他的胳膊,故作神秘地挤挤眼。 那男人初一愣,继而笑着说:“你看,又让我违犯纪律,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小赖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哈笑着挥手告别。心想,等他回到家,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这场有预谋的集体行动,就这样戏剧性地结束了。从这里可以看出,##被过滤##是个充满智慧的行当,即需要勇气,又需要机敏、果断;只是读者可能想不通,这么聪明的人,干***什么不行!
从当然五十九号楼撤出之后,我代替七爷做了盘点,收获颇丰。抛开金银首饰不说,现金就有一大皮包,大部分是港币,还有少许美元。 小赖是海关沿线的“掌钳”,专攻“港客的口袋”,此时把他气得眼珠子白多黑少,嚷嚷道:“我说港币怎么越来越少,原来都跑这儿当##被过滤##来了。” 最奇怪的是,出事之后,乔大羽三天两头往口岸##被过滤##跑,却没听到半丝风声。没人报案!唯一的变化,就是五十九号楼不约而同换上“气死贼”牌防盗门。 后来,我听说这个楼里不少人出了岔子;其中有个风光一时的“女强人”,平时俭朴得要命,戴的是十元钱一只的电子表,穿的是五十元一身的化纤衣服;出事的时候,从她家里搜获的脏款能买下半座地王大厦。还有一个人,以前是“油耗子”,精通川西蓝家的“无影手”,明知道他偷了国家大批资产,楞是从账上没查出来。没办法,只得训斥一番,放归山林。听说他退居二线后,在某个小国家买下一座岛,种满桃花,自命“桃花岛主”。 看来,“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们这些职业小偷是“小巫见大巫”,自愧不如。
乔大羽本想从五十九号楼下手,唱一出绝佳的“双簧戏”,把“气死贼”牌防盗门炒起来,没想到人家不买帐。这就像说相声的碰到出殡的,胳肢半天没人笑。没人笑,他自己笑。因为毕竟见效果了。五十九号楼全部换上他的防盗门。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一搞,等于掘开了防洪堤坝,差点没法收场——全深圳的小偷都改行溜门撬锁了!他们或扮访客,或扮修电话的,或扮推销员,或扮送煤气的工人,深入到各大生活区,锤子撬棍一起上,闹得深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原来不懂这门手艺的,临时拜师学艺,也加入这一行列。仅小赖一个人就收了六十多个徒弟,乐得他老本行也不干了,专门在家办培训班,拿提成吃回扣。过了不久,他就混上了深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车。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不能搞例外开缺口,中国人喜欢“跟风”,就连小偷也是如此。上行下效,谁也管不了谁,那阵子##被过滤##蹲的尽是偷儿,什么样的都有,什么笑话也都有。 据说有一天晚上,巡警在街上碰到一个老偷,有九十多岁,肚子鼓鼓的塞满东西,就像即将临盆的孕妇,他们马上围了上去,指住他问:“你,怎么回事?” 老头理直气壮地说:“我驼背!驼背懂吗?” 起初,那特恨小偷的刘局长挺高兴,一摸脑袋说:“嘿嘿,看来咱们的‘捉虱子行动’有成效。”后来,那虱子越捉越多,滚成球,滚成蛋,把GA局的人都快急疯了。看到不顺眼的,就赶紧盯上去。就像最近的香港一样,见到一女的就疑为大陆来的“##被过滤##妹”。
不过,光这样抓也不是办法,光抓小偷,其他案子怎么办?杀人抢劫,偷税行贿,##被过滤####被过滤##,那一件都比小偷干得滋润。 后来有人出主意说:“人有人王,贼有贼王,抓住他们的头,案就结了。” 刘局长说:“现在司法讲证据,派卧底盯了他好几年了!”搜集的证据不够定罪。 话音刚落,奇迹出现了。深圳的小偷瞬时间撤得干干净净。干净得扫帚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弄得深圳人很不习惯,说怎么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与此同时,乔大羽唱起主角,不断在电视上露面,对深圳的治安情况表示担忧。他的“气死贼”牌防盗门再领##被过滤##,连续被推为销售“排行榜”的第一名。 要说乔大羽真是做生意的行家,不到一年功夫,将军集团就有了上百亿资产。最出乎意料的是,他把国外先进的小区管理经验引入深圳,防盗系统化一体化,成立了全国第一家与国际接轨的物业管理公司。第二年,他被评为美国《时代》杂志的封面人物
乔大羽得此佳誉,知恩图报,悄悄给七爷
阿飘在外科病房当护士,相当恐怖,伺候的都是缺胳膊断腿,开膛破腹的主儿。阿飘却干得津津有味,带着甜甜的微笑,慢声细语,热情面对每一个病人。 她属于“幼儿园阿姨型”,看到小孩睡熟,轻手轻脚掖被角的那种;再加上人长得漂亮,病人暗地里叫她“小甜甜”护士。 为了“小甜甜”护士,很多住院的不愿出去,没住院的盼着进来,可惜她呆的不是地方,住院至少得割盲肠,代价太昂贵。如果换到内科病房,绝对爆棚。 医院的大楼为“工”字型,前面是门诊和“院办”,后面是急诊,外科病房在后面一栋楼的三楼。连接两幢楼的,是一条蓝色玻璃钢弧顶的走廊。
与我同时上电梯的,还有一个带眼镜的胖妞儿,一个由头至尾包装成护士的胖妞,一身白;我一笑,她以为是淫笑,扭捏半天。叮咚,三楼到了,我彬彬有礼做个“请”的姿势,胖护士羞涩地说:“谢谢。”一跳,跳到了电梯外。 我追上前,道:“小姐请留步。” 胖护士似乎早有准备,猛地掉转身:“我叫胡美丽。”她说。 我一楞,没人要问你的名字呵;旋即明白过来,她以为我是专门搞暗恋的!于是不动声色地赞美道:“好美丽的名字,请问阿飘在哪个病房?” 见我打听阿飘,她顿觉失望,慢慢摇头:“她在三楼,我是五楼的。”这时我才记起,人家摁的是五楼电梯按钮,我把人“请”到三楼干嘛!
与我同时上电梯的,还有一个带眼镜的胖妞儿,一个由头至尾包装成护士的胖妞,一身白;我一笑,她以为是淫笑,扭捏半天。叮咚,三楼到了,我彬彬有礼做个“请”的姿势,胖护士羞涩地说:“谢谢。”一跳,跳到了电梯外。 我追上前,道:“小姐请留步。” 胖护士似乎早有准备,猛地掉转身:“我叫胡美丽。”她说。 我一楞,没人要问你的名字呵;旋即明白过来,她以为我是专门搞暗恋的!于是不动声色地赞美道:“好美丽的名字,请问阿飘在哪个病房?” 见我打听阿飘,她顿觉失望,慢慢摇头:“她在三楼,我是五楼的。”这时我才记起,人家摁的是五楼电梯按钮,我把人“请”到三楼干嘛!
阿飘值夜班,五点半到。这是一个护士长模样的大姐告诉我的。 现在是四点二十分。 当时这位大姐正在写字,坐在护士值班室里,有模有样,就像外企白领。听说我找阿飘,从下往上打量我,表情严肃,当我是刺探军情的间谍。 “你是干嘛的?”她冷峻得像武侠片中的冰魄神针。 “我是她朋友。” 护士长嘲笑地横了我一眼,只顾拿笔在纸上划拉,不再理我。 “她在不在?”我有些着急。 “打她电话。” “没开手机。”
护士长站起来往外走:“少来这一套你们这些个年轻人拿恋爱当饭吃也不分场合现在是上班时间帅哥!”她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说。 神了!她怎么知道我找阿飘是为了恋爱? “整天泡在医院里也不上班那天还有个送花的花能当饭吃……”说着她飘远了。 看来追阿飘的还不少,我本来就心虚,这回麻烦大了。我像被针捅坏了气门,刚才的热情瞬间消失,戳在办公室门口发愣。 “喂,怎么还没走?阿飘有男朋友!”护士长溜达一圈回来,冲我嚷嚷。 “我不是那意思?大姐。” 听我叫大姐,护士长的口气有些缓和,说:“那是啥意思?” “我…我是豆子男朋友,找她有事!”我心一横。爱咋的咋的。
提起豆子,护士长从上往下打量我,脸上缓缓泛起笑容。看来她们认识。 她告诉我,阿飘——五点半的班。 现在还不到五点,时间还有富余。但是,此时热情顿消,心就像在冰箱里冻了一晚上,没半点热乎地方;剖开肚子一看,连血都是冰渣做的。 阿飘的模样人见人爱,全深圳的精英都在追她,我一个当贼的算哪根葱? 边想,边到了宝安南和嘉宾路的交汇口;以前那儿有个家具店,叫金海马,门口就是公交亭;到了公交亭,看来我该打道回府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心惊肉跳,就像空桶里注入一罐铅。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只在当年毛葳猝死前夕才出现过。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想。正在这时,我看到阿飘。就在马路斜对面。 她手持紫色碎花布遮阳伞,穿一件粉红的连衣裙,脚步匆匆,顺着嘉宾路往交汇口的斑马线方向走。 阿飘阿飘。血一下涌上我的头,使我顿时忘了一切;管不了那么多,先搭讪再说。
我瞄了一眼交通灯,老半天了,还在那儿瞪着红眼睛。 这就是命运,命运就是这般乖桀。就在我准备横穿马路的时候,一辆载人的摩托车驶进视野,它冲上人行道,急速向阿飘逼近。 “留心抢包!”职业的预感使我差点叫出声。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摩托车后座上那个人一探身,抄住阿飘肩上的女士坤包;阿飘似有察觉,用手挡了挡。 就是这一挡,她忽悠一下飞起来,就像风中的羽毛飚起,然后急速下降,石头般砸向交通护栏;只听哗地一声,护栏倒了一片。她手中的阳伞风筝般飞向天空…… 那摩托抢到包,停也未停,一溜烟驶上宝安路,消失了踪影。
我在宝安南与嘉宾路交汇口的斜对面,眼睁睁看着阿飘倒在血泊中。 阿飘。 阿飘阿飘。 阿飘阿飘阿飘阿飘阿飘。 阿——飘——。我几乎疯了,不顾一切地冲向滚滚车流,耳边响起一串急刹声;左脚跨上人行道,右脚没躲过,被一辆疾驶
当我抱着阿飘来到急诊室,医生不在。 当医生被我扯着嗓子吼过来,他说先交费。 当我去交费,没有现钱要求开支票,他说对不起,本医院还没开辟这项业务。 当我……。 阿飘可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呵。我说。医生听了这句话,
在前面开车的是个瘦子,后面坐着的是个黑胖子。抢劫阿飘的时候,虽然半旧的头盔遮住脸部,但那体形、动作遮不住,它已经深深印刻在我记忆中。 一个作贼的,考较的就是眼力!眼不到手不快。这是常识。 摩托车队从我面前驶过,滚滚车流就像深圳河的水,浑浊不堪;那两个裹在车流中的人,犹如两片粘在一起的树叶,打个漩儿缓缓消失。 胖子好像有所察觉,扭过头,和我的眼光对接到一起;那是一双复杂的眼睛,空洞,茫然,阴郁,狠毒…… 感谢上帝,终于让我和仇人“亲密接触”;我这个人是属“即时贴”的,沾上你就跑不掉。
这是个庞大的犯罪团伙,为首的名叫“大丧”,杀害阿飘的是他的手下,一对亲兄弟,名叫大宝、二宝。 “大丧”可能活腻歪烦了,所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不过,他吃哪碗饭我不想管,因为最终有管他的地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帮阿飘讨回公道。 我的复仇是有计划、有步骤的,扮演的是“猫捉老鼠”的角色。逮住老鼠先不咬死,而是当皮球玩,玩够了再吃掉。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阿飘惨死的一幕;大宝、二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那恐怖的一幕! 那是一个深夜,大宝、二宝喝了很多酒,驾驶着摩托车,沿深南大道一路疾驶;“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他们一路鬼嚎,吼得不着调。在寂静空旷的大街上显得分外刺耳。 当他们驶到皇岗路立交桥底下时,摩托车突然熄火。二人骂骂咧咧下了车,大宝狠狠往车屁股上踢了几脚。就在这时,他们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地上有一张钞票;推着摩托再往前走,又是一张;再往前走,又一张。
兄弟二人高兴坏了,大叫“楞是发了”,将摩托车一丢,猫地上捡钞票;越捡越多,不知不觉拐到一条巷子里。 这是一条死巷,阴森森透着戾气,兄弟二人钻进去才发现,敢情巷子里到处都是钱。冥币。 二人慌忙想退出,却见巷口被一名女子挡住。 女子指着他们傻笑,“我认得你们。”她说。 兄弟俩人高马大,却胆小的要命,筛成一团,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说:“你不认得我?” 二人一起摇头。 女子好像有点失望,慢慢转身欲走。 二人松了口气。 突然,那女子猛地转过身,道:“不认得我干嘛害我。” “不认得我干嘛害我!”“不认得我干嘛害我!” 她的声音凄惨,声嘶力竭。长发披散,血从额头往下淌,脸部血肉模糊。
大宝、二宝受了惊吓,顿时蹬腿昏厥。等他们醒来,却见巷子里空无一人,四周全是飘舞的灰烬。口袋里的钞票变成白纸片。 一连数日,兄弟二人都活在惊恐中;有时候睡得迷迷糊糊,隐约看到一名女子手拿绳索,一点一点往他们脖子上套。 有时候正在路上开车,耳边清晰地听女人的哭泣声。 有时候他们正吃饭,吃着吃着从碗底扒出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大宝、二宝中邪了。恶鬼缠身。他们的事在同伙中流传开来。本来干这一行就心惊肉跳,闻听此言,顿时炸了锅。 报应来了。吓得大伙不敢出门。就是勉强出去,也是将摩托停在路边,燃香对天磕头。
这件事被“大丧”得知,他嘴一撇道:“装神弄鬼。” 他立即招回下属,当着众人的面,刀一挥,削掉大宝、二宝的右耳,厉声道:“谁再传谣言,杀了他剐了他。”任由大宝、二宝哭爹喊娘。 却说“大丧”这个人确实不简单,顺藤摸瓜,不久便发现这件事的端倪。他知道我不会放过大宝、二宝,于是心生一计,以养伤为名,将他们藏到松园路的一间货仓,引我现身。 那是一个月夜,我悄悄潜入货仓,躲在仓顶的结构架上。 偌大的货仓空荡荡的,约有足球场大小,摆放着沙袋、杠铃等体育器械;用白漆刷的跑道上,堆砌着各种障碍物,以及训练车手用的助跳板。俨然国家体育队的训练场。
大宝、二宝耳朵上缠着绷带,正在充当教练,训练新车手。大宝发动摩托,轰鸣声中犹如射出的强弩,疾驶而出,在障碍物中来回穿梭,动作娴熟自如。 后车座上,二宝时俯时仰,双手如点水蜻蜓,捡拾散落在障碍物之间的酒瓶盖。难得他生得膀阔腰圆,手却灵巧得像绣花姑娘。看来他们沉浸的日子不短。 有这身手,到杂技团表演多好,何苦做匪类?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正想着,只听呼啸一声,摩托车犹如骠悍的野马,腾空而起,几近仓顶的结构架。摩托后座上,二宝叱地抖出手中的瓶盖,击向我的隐身处。 酒瓶盖倒是没有多大力度,撞到结构架上,叮当落地。关键是我的行藏被识破,不得不现身。乖乖隆地咚,麻烦大了,因为“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没结束,看来需要另想他法。
我打开手中的阳伞,飘然从仓顶跳下,叉起胳膊,冲大宝、二宝一乐:“技术满不错嘛!” 他二人却没丝毫幽默感,铁青着脸,道:“是你在装神弄鬼?” 我扮个鬼脸,捏起嗓子,学着那天晚上的模样,“还我命来~”阴森森地叫。 二人心有余悸,脸色变了变。我则仰天大笑。 “大丧”率领手下埋伏在仓外,闻听笑声破门而入,呼啦啦将我围在中间。 他穿一身黑色紧身皮衣,高挑而匀称,有点美男子的意思。要是豆子在场,没准会迷上他。 可惜我是男扮女装,没练过抛媚眼的功夫,因此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于是,一跺脚:“BYEBYE”话音未落,人已从他们头顶掠过,窜出仓
第十一章 偶决定洗手上岸 感谢上帝,救兵来了。古人云:撒豆成兵。说的就是我的救兵小豆子。不过,我的豆子不用撒,她自己就能蹦出来。不仅豆子来了,估计全深圳的小偷兄弟都来了,后面黑压压一片,形成包围圈,把“大丧”的人马围得水泄不通。 看那架势,我被剁成肉酱的几率急剧下降,“大丧”他们被踩成肉酱的机会逐渐加大。 豆子闪电般冲进人群,手中的刀片一挥,“大丧”身上的紧身皮衣一分为二。 刀片从口中吐出,刷地划过,一尺就是一尺,一寸就是一寸。全深圳只有她有这般本领。
“大丧”吓得面无血色,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低头一看,只见从胸前到小腹一道白痕,再深一点就开膛破肚。 他哪里见过这阵势,不住点头,“好,好。”他说。也不知哪个部位好。大丧不断后退,豆子则像铡刀下的刘胡兰,威风凛凛挡在我面前。 “大丧”等人几乎眨眼功夫撤出战场;一百多辆摩托车嗷嗷直叫,跑得比老鼠的弟弟都快;我以为包围“大丧”的人是豆子带来的救兵,此时才看清原来是瞧热闹的人,他们一见“大丧”撤退,没热闹可看,好失望地叹了口气散去。“有没有搞错”我听见一个人嘟囔。 深圳就是这样,它是个有名的“不夜城”,再晚都有人闲逛,都有人瞧热闹。
失去了对手,我提起的一口气顿时泻了;冷汗像春天小雨一般往外冒,一会儿就成了水底动物。脚也站不稳了,腿一软就想靠到豆身上。却不料豆子快我一步,扎到我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得我满肩膀都是。 她边哭边说:“我找的你好苦。”委屈得狠狠打我两拳。 此时,我的鼻子也不知怎么一酸,眼泪哗啦一声落了下来。这是阿飘死去之后,我平生第一次流泪…… 据豆子讲,自从我失踪之后,她在深圳发疯地找我;七爷也下了命令,通知所有的同行,什么也别干,盯住大丧一伙,直到我露面为止。 他知道我的性格,平时没什么正经,关键的时候特别认真,任何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就在我大玩失踪之际,深圳的“反扒大队”轻松很多,都改行干别的了。
在此我要感谢全深圳的同行们,你们放弃了大把挣钱的机会,甚至节假日也不休息,为我一个人的事忙乎。这种精神值得发扬光大。 就在豆子找到我的当天晚上,她就把我带回蛇口别墅,深圳我唯一的家。一路上,她乖巧得像个小猫咪,扎在我怀里,搂着我的腰,生怕再次失去眼前的幸福。 第二天,七爷在他房间接见了我;听说我平安归来,他略显激动,却又要故作矜持,笑意在脸上一掠而过,便装作没事人一样。毕竟他是师父,要有师父的派头。但他的手,唯一的手告诉我,七爷的内心在颤抖。 听我谈了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七爷感慨万分,道:“难得你有这份痴心。”接着就将阿飘的身世说给我听。却原来阿飘并非何姐生养,而是另有隐情。
何姐就是当年的燕儿,何守义的女儿,七爷的小师妹。自从父亲跌下悬崖失踪之后,她就成了没人管教的流浪儿,与几个小姑娘一起干起偷盗的营生,并逐渐在江湖上混出“五朵金花”的名声。 她们五姐妹一开始在火车站“挂帘子”、“洗皮子”,意思是偷钱包和行李;后来,专门##被过滤##珠宝店。 何姐认为自己的不幸因珠宝而起,又找不到制造不幸的原凶,自然而然将一腔怨气发泄到珠宝身上。 有一回他们逛到广州城,见人民南路有一家宾馆相当气派,骑楼式建筑,十几根巨大的麻石柱擎天拄地,檐下的雕花石饰栩栩如生,足有半人多高。五个人便生出羡慕之色。 其中一个姐妹说:“要是能在这里睡一觉死也开心。”嬉皮笑脸望着何姐。 其他几个姐妹会意,搂胳膊的搂胳膊,捶背的捶背,一起拥上她们的大姐大。 何姐笑道:“鬼丫头,住就住喽,还用糖衣炮弹。”几个人一阵欢呼。
当时这家宾馆的房价相当高,每天三十块人民币,相当于一个普通干部的工资。好在她们钱来的轻松,也不心疼,包了一个大房间。 当时宾馆里都是钢丝床,弹性十足;进了房间,几个人又疯闹一番,扑到钢丝床上蹦呵跳呵,兴奋得不亦乐乎。 一直闹到吃饭,三妹苏小红提议道:“咱们去划船吧。” 小幺妹李文革是个“饶舌鬼”,抢白她:“三姐就爱资产阶级小情调。” 苏小红瞪了她一眼:“你不爱就别去。” 李文革说:“不去就不去。”撅起小嘴。 这里何姐打圆场:“什么爱不爱的,难听得要命。” 旁边两个姐妹一笑:“就是,人家以为你们在想男人!” 苏小红、李文革一听,羞得脸通红,也不斗嘴了,追着她们打。五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宾馆,往西堤码头方向去。
她们所住的宾馆,是广州市中区最繁华的地段,周围高楼林立,再往前就是南方大厦商场,人流熙熙,煞是热闹;到了这儿,五妹李文革就不愿走了,非要逛商场,好说歹说,给她买了支冰棍才了事。 苏小红不满,骂道:“馋猫!” 李文革故意挡在她面前,咂咂嘴巴,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不知不觉近了珠江边。李文革正在那里用瓦片打水飘,看见她们,一指不远处的一幢墨绿色小楼,道:“你们看,好特别哎。” 果然,这幢楼四层高,全是欧式建筑风格,天台上却竖起一座中式塔楼,四檐滴水,倒影珠江。 苏小红知道这幢楼的底细,警告她:“离它
日记之三: 今天我去豆子家看我妈,一不小心被豆子发现了,见了面就搂住人家不放,好话说了一箩筐,妹妹长妹妹短,亲热得让人生不起气。 好吧,看在你是我未来的老姐份上,本小姐就姑且饶你一命。后来,她告诉我,说他们家来了个刘德华,拉着我就往楼上跑。 天哪!不是做梦吧,真的是哎。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就是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那个靓仔,被豆子扒去钱包的那个。把我吓坏了,以为他是特意找来讨钱包的,脸刷地红了,连连摆手说,不是我偷的不是我。 那家伙看上去长得一副老实相,可也坏得很(肯定是豆子带坏的),故意问我偷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最可气的是,就连豆子也忘了这回事。难道偷个钱包就这样轻松? 提起豆子我就一肚子气!整天无聊得要命,不是偷人家的钱包,就是泡靓仔。最没羞的是,她!她!她竟然叫小刘德华选,说我们俩你喜欢谁,叫谁当你女朋友。简直把我们女孩的脸都丢尽了!!!!!女孩子是被男人追的老姐,不是叫人像选衣服那样选的,有没搞错。 就是真叫我选(对不起,气晕了,说错了),就是真叫他选,我会同意当他女朋友?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看就是豆子的翻版,而且保证不是##被过滤##。 幸亏那小子识相,脸一板说,选什么,又不是买衣服!看来这个人虽坏,也有可取之处。 这一下可把豆子气晕了,拉着我就走,一路上嘟囔个没完,骂人家是老土,不识相;骂着骂着,她又不骂了,还给他打电话,约他去泡吧。真搞不懂豆子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些什么,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日记之四: 昨天约小刘德华去泡吧,他不给面子,约好又推掉,把豆子气得咬牙切齿,连叫要干掉他。真好玩。我觉得豆子有点在乎他。 平时在家里,她是大小姐,就连我妈他爸也让三分,可小刘德华不但不买账,还对她指手画脚。豆子也奇怪,偏偏不生他的气。还佩服地说,他还是个诗人哩。并且偷出他的诗集给我看。真看不出来,他外表稀里哗啦,内心却痴情得很,瞧他写的句子: “没有谁愿意当爱的乞丐/除非他的心已无法拯救”,“只因紫罗兰翩然而至/留下的却是回忆和忧伤” 一会儿高傲得像青蛙王子,一会儿又柔情得####。 听豆子说,以前在北京,他有个顶要好的女朋友,还是个歌手,后来不幸死了。真可怜。
日记之五: 我才不同情这个该死的小刘德华,本来我怕晚上泡吧回来太晚,耽误写日记,就提前写好,想不到人家在日记里表扬他,他却拐着弯骂人,说是要考IQ,问我手持弓箭走在小路上,前边过来一只鬼,后边拦住一匹狼,是射鬼还是射狼?我一说是“射狼”,他就故意读成“色狼”。幸好有豆子这个好姐妹,帮我骂得他要死。
日记之六: 都是叫那该死的家伙气的,一连几天我总是失眠。有时候迷迷糊糊睡着,又梦见他,一副坏小子的德行,非要给我算命,说他是“偷心贼”,命里注定要偷走我的心。真不害羞。难道他真的偷走我的心?不然我为什么总是想他。最可笑的是,今天我在巷子里走,看到一个人躲在门洞避雨,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个傻瓜。我竟然以为是他?唉,难道我真的爱上他。
日记之七: 不,不!我不可能爱上一个贼!!!要是他改好了呢?我不知道。
日记之八: 今天下午,我陪豆子去逛东门;在太阳广场,她看到一套男式西装,浅兰色,样式既高贵又洒脱,豆子站在它跟前发半天呆;我说,准备买给哪个男朋友,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突然发现,这件衣服要是穿在小刘德华身上,一定会帅得掉渣。
日记之九: 今天我有点幸福,今天我有点难过。早晨在19路车上,我竟然意外地发现了他;竟然发现他在偷偷地看我,而我竟然被他看到吃东西。哇,好难为情! 豆子早就骂我,说我的的吃相像个饿死鬼投胎,他还盯着人家看!!!!! 临下车的时候,我假装不认得他,谁让你这时候遇到我?不过经过他身边时,我还是狠狠给他打了个招呼,搡了他一把,然后飞快地溜掉了。 他这么早坐车去哪里?该不会去偷东西吧?为什么每个人长着同一样的手,却干不同的事?为什么非要偷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我要给他说,希望他做回一个堂堂正正的诗人,不要再干这些见不得光的事。
日记之十: 妈妈告诉我,说他昨天一大早去找我。他那么早坐车是为了找我吗?难怪昨天他的眼神不对,里面就像藏着一堆火。妈妈说,他可能爱上你了,在追你。我不相信,真要追的话,昨天我从车上跳下来,他就应该追,可他没有追呀? 后来我问妈妈,人为什么偷东西,妈妈很伤心的样子,说讲给你听也不明白。我都二十岁了,是个成年人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日记十一: 豆子这几天不知怎么了,总是跟着我,表面上看亲热得要命,又好像有什么事隐瞒着。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豆子问我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我小刘德华追你的话,你会接受吗?我马上回答,除非他不做贼!豆子竟然高兴得什么似的,还当着我的面给他打电话。 我想清楚了。两个人相爱是要互相结婚的,结了婚就要生小孩,我不能叫我的小孩知道,我的老公是个作贼的,一定不要!以后我也不会和豆子住在一起,叫小孩知道我的老姐是个贼,
第十二章 西行途中贼无贼道 深圳,我就要走了;我就要离开你,梦想的地狱和天堂。我不知道是爱你还是恨你,尽管爱与恨对你毫无损伤。但是我一定要说一句话,那就是感谢你。 不管愿不愿意,所有该经历的,我都已经历;所有该品尝的,我都已品尝。因为你,我的人生多姿多彩。 就在离开深圳的那天晚上,我和豆子举行一个特别的告别仪式,从船坞租了条小艇,就像两只发疯的大耗子,开足马力,在深圳湾的风头浪尖上奔跑。 累了,就背靠背坐在船头,任凭海风呼啦啦地吹;歇过劲来,再拼命地跑。整个晚上谁都没有说话,就像一对配合默契的孪生兄妹。 深圳,我用这种方式将你铭刻在记忆中。深圳,蔚蓝色的梦。
离开深圳的时候,我乘坐的是开往北京的108次特快列车,几年前就是它把我带到南中国海这片温热的土地。如今,它又要将这颗疲惫的游子心驮回去。 所有的事物都在变,惟独这趟列车还是老面孔,广播里传出的依然是那个甜甜的声音。 “各位乘客你们好,本次列车的终点站是……”。 唯一的不同是,108次列车提速了。在“一切向钱看”的旗帜下,时间就是效率,效率就是生命,生命就是有钱。 所以列车上的乘务员,“为人民服务”的同时,不忘“为人民币服务”,穿着铁路制服推销袜子。 但见一个青年制服两手一拽丝袜,作弯弓射雕状,口里大声吆喝:“看一看,瞧一瞧,真正的亚麻丝袜,结实耐磨,祛臭防臭了啊!”不过,你别听他瞎吹牛,买回家穿吧您,穿他的袜子,比穿臭豆腐还臭,足能熏翻半条街。
我走的时候,七爷本来准备送我,后来GA局打来电话,说有事请他协助调查。像这种事常有,大家都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自此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他老人家。 我离开深圳,是他的助理小吴送的我。我们哥俩儿一直关系不错。临上车前,他千叮咛万瞩咐,让我好自为之,煽情地像个婆婆;好像他不瞩咐我,我就得什么什么似的。 在这种场合下,最该露面的一个人没出场。她当然是豆子,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我肩膀上。 列车出站之后,我从行李包里拿东西,发现一张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不管我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想你。”没有署名,但一看就是豆子的手迹。 我淡淡一笑,这个豆子真是乱七八遭,应该这样写:“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心里都会想你。”这一下弄的,好像她要离开深圳似的。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彻头彻尾错了!
这趟列车是开往北京西客站的。不过,它不是我的目的地;火车走到一半,我就成了中途下车客。那里是我的老家,鲁西南一个贫困的小县城,在地图上不显眼,提起来也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就不提了。 我的父母是离休老干部,曾经在这个小县城炙手可热,只是革命半辈子啥也没捞着,每日靠搓麻将打发光阴。 父亲退休前曾风光过一把,当时纪检委将他传了过去,楞说他有严重的行贿行为,弄得一头雾水。 后来谜底揭开。多年前他曾陪某领导到南方考察,因为行得匆忙,这位爷没带换洗的衣服,父亲就自作主张,给他买了一条裤衩,一双袜子。 反腐败的时候,这位领导马失前蹄,裤衩和袜子成为一大罪状。材料上这样写到:“就连他的裤衩、袜子都是公款买的。”可见他有多“腐败”。 对此,父亲至今耿耿于怀。有一回,县里慰问老干部,他喝醉了,拍着桌子骂娘:“你们这些王八蛋,坐的车几十万一辆,一顿饭吃去农民几年的口粮,那得值多少裤衩和袜子。”弄得县长、书记很尴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个家我已经多年没回去。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老爸老妈至今都不知道我是哪部分的,每次打电话,我都含含糊糊:“搞进出口贸易。”这是他们所能理解的。 如果我要暴露身份,估计老俩口不是羞死,就是气死,肯定不想活了。 记得小时候顽皮,我们一帮孩子“学雷锋,做好事”,帮助拉板车的师傅推车,他就狠狠揍过我一顿。边打边骂:“你个孽种,下次再干这些缺德事,非剁下你的手不可!” 当然,他这样骂并不是看不起劳动人民,而是因为我们推车的目的不纯。我们小哥几个并不是逮什么推什么,而是专拣“拉白糖的”,那可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白糖呵! 上坡的时候,一班人在后面用力推,另一个人就用铅笔刀划一道口子,哗啦啦的白糖那个流呵,好过瘾,足足装了几书包。要不是我爸打我,非得糖尿病不行。 在老家住了一段时间,陪老爸老妈打了几圈麻将,我又开始了新的旅程,足迹踏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岳;要不是没学会游泳,可能还要到“五洋捉鳖”。
在泰山,我终于领略到什么叫“一览众山小”;却原来坐在索道上往下看,这个历代帝王的大玩具真的缩小了,而且眨眼功夫就到了泰山顶。以前可要爬得脚肿。 爬了泰山就要到黄河,“不到黄河心不死”,真想死还是跳黄河。一点也不骗你。就拿老河口来说吧,黄色泛滥,泥沙翻滚,万千泥流夺路狂奔,其势惊天地泣鬼神,宛若惹毛了的##被过滤##老大。要是跳下去,估计连根骨头都找不到。 再后来我还去了趟敦煌。这个地方与小偷特别有缘分,同行们下手贼狠,盗得鸟蛋精光,只剩几张破壁画。 也不知怎么的,我越看墙上的女孩越像一个人
坐我旁边的女孩儿似乎无动于衷,往座位上一靠,闭目养神。 我悄悄在她耳边说:“讲点职业道德好不好?这种钱也偷。” 《作贼手册》第一条就规定有“三不偷”:穷人的钱不偷,病人的钱不偷,江湖救急者的钱不偷。 她猛地睁开眼,上下打量我。“你是干嘛的?”她小声道。我用手比划了一个暗号。这是全国通用的。虚握半拳,伸出中指和食指。 “从哪儿来的?” “深圳。” 她不屑地白了我一眼,说:“俺们这里是市场经济,没那么多规矩。”
我继续作思想工作。采取的是“换位思维”的方式:“要是您家里人……”她不但不听,还瞪了我一眼,溜到车厢之间的结合部,点燃一只烟。 我紧追不舍,扒心扒肺地劝她,所有的招数都用上了,包括泡妞专用的甜言蜜语。 我真的有点佩服她。她几乎刀枪不入,始终耷拉着眼皮,在那儿吐烟圈。最后,实在不耐烦了,她一招手,眼前立刻冒出两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瞅着我。 没办法,我只得陪着笑脸,拍拍她的肩膀,知趣地离去。当然,临走时顺便捞了一把,将她偷去的布兜偷了回来。 回到座位上,那一对夫妇安静了许多,又恢复了以前的姿势。男的病恹恹,头枕在女的大腿上。女的轻轻抽泣。 我将取回的钱,悄悄塞在他们的行李中,估计到兰州才能发现。
过了一会儿,邻座的女孩返了回来,知道遇到高手,表情谦虚好多。 不过,夜幕降临之后,她又像挑战似把手伸向那对夫妇。没办法,我只得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她一伸手,我捅一下她的腰眼。 一捅,她就笑得使不上劲。气得她咬牙切齿地说:“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为了那对素不相识的夫妇,我放弃了游览嘉峪关的计划,一直护送他们到兰州。这段故事也被带到兰州城。 这段故事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几年以后,有个电影导演,听说了这档子事,他一拍大腿,幽默地说,想不到贼窝里也有“活雷锋”,要是多出几个这样的,不就天下太平了吗?干脆,今年的贺岁片就它了,片名就叫“天下…天下什么贼吧”。立马开拍。
与我邻座的女孩名叫古丽娜,是新疆过来的,兰州铁路一线的“女贼王”,手下有“八大金刚”,百十口人。还没到兰州,我们就成了朋友。 道上的人有个脾气,比较尊重活儿好的“技术工”。我在古丽娜身上露了一手,刹那间取回被盗物品,而且不声不响,事主浑然未觉,使得她十分震惊。 到了兰州,我就被古丽娜请了去,她在滨河东路最豪华的夜总会包了房间。带着她手下的“八大金刚”,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还特意喷了法国“毒药”牌的香水。 这种香水确实是毒药,一闻之下钻心蚀骨,三步之内两脚发酥,底下的命根子不由自主往上翘;幸亏当时我内力惊人,暗中提一口丹田之气,才没使它翘得更厉害。
古丽娜明眸一转,向手下的“八大金刚”作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深圳来的嘢。”宛若港味明星。 我故作谦虚,低眉信手,点头哈腰。众人恍若未见。 他们很热情,满桌子牛羊肉,又唱又跳,把夜总会当成了牧场。为了助兴,还弹起“冬不拉”,跳起充满异域色彩的新疆舞。古丽娜身着彩裙,头上的发辫如万千流萤,浪漫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她是名震一方的兰州“贼王”。 兴致之下,古丽娜将我的本领描述一番,说:“他好厉害,把我都给偷了。”怂恿我与大家切磋技艺。 我知道这些人以豪放著称,来不得半点谦虚,于是也不推让,现场表演“盗领带”。
当时,从外面叫来一个服务员,说是拿菜单叫菜,并肩站在厅房中央;借着菜单的掩饰,我的手瞬间松开他的领带结,轻轻一挑,领带就如飘飞的彩绸收到掌中。 直到他离开房间,还不知道脖子上的领带已经不见了。 我露的这一手是小偷行业的最高境界,立刻引起强烈反响,鼓掌的、拍桌子的、吹口哨的,热闹了好一阵。 不过,热闹归热闹,他们并不羡慕,甚至还有人露出不屑的神情。 一个哥们醉醺醺站起来,他叫格尔木,是“八大金刚”的老三。格尔木大声道:“表演得很精彩,可是它有什么用?” 这一下把我问住了。小偷就是靠手艺吃饭,难道他们手中的镊子更厉害?
那哥们立刻让我开了眼,从腰间抽出佩刀,叫道:“它才是沙漠中的骆驼。”“谁敢反抗,我就……”他狠狠地虚劈一刀。由于用力过猛,差点栽倒。 房间里立刻掌声雷动。我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偷东西肆无忌惮。 古丽娜手一挥,道:“我会去拜访你们的深圳,有钱人的天堂。” 果然过了不久,全深圳都是古丽娜的人;他们成群结队,就像这座城市的顽癣,徘徊在华强北的天桥上。里面甚至有不少十几岁的孩子。 正如他们说的“谁敢反抗,我就……。”经常看到一帮无畏的“塞班战士”持刀捅人。
偷亦有盗,现在的偷儿已经不是偷儿, 是强盗 所谓“天下无贼”,是没有真正的侠义之贼。 感叹 感叹
离开夜总会已是凌晨两点。古丽娜喝醉了。她搂着我的肩膀说:“小子,有没有女人?!” 我实话实说:“江湖人不恋爱。”酷得要命。 古丽娜咯咯笑了,道:“小猫还有不吃腥的?”长发飘散,半遮半掩,里面目光炯炯。 我的心乱了,知道没有不吃腥的猫,内心斗争很激烈。 幸亏当时古丽娜喝醉了,说完这句话,肩一耸,趴在沙发上大吐特吐。大家趁机散了。 兰州城的昼夜温差较大,白天艳阳高照,晚上干冷袭人。不过,因为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牛羊肉,我反倒觉得舒坦凉爽。 夜总会旁边就是宾馆,古丽娜早已安排好房间,叫人将我的行李拿过去。分手的时候,她说:“等我,小猫咪。”边挥手边打飞吻,踉踉跄跄被众人拥到车中。
送罢古丽娜,我毫无倦意,便顺着滨河路信步闲逛。这条路宽阔笔直,沿着黄河边一路延伸,漫无尽头。 当时,已是凌晨时分,街头寂寥无人,却又灯火通明,与水中的星辉相映,给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我就像在梦幻中行走,脑子中充满古丽娜的影像;“八大金刚”个个凶悍倔强,竟然听命她一个柔弱女子,简直匪夷所思。看来她必有非常之能。 想起古丽娜,我不知怎么想起豆子,她现在还好吗?还有七爷,他还好吗?还有何姐,还有深圳。我心中不可抑制的思念起他们。 自从离开南中国海这座温热的城市,我就和他们失去联系,拒绝一切和深圳有关的信息,生怕又触动心中脆弱的神经。但是,我思念它。 就在我思念深圳的时候,命运之神再度向我招手,使我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第十三章 深圳被盗了一百个亿
运之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至今没有人说清楚,它是那么难以琢磨,总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来得猝不及防,快得不可思议,甚至连你散步的时间也不放过。 就在我和古丽娜他们告别,沿着滨河路欣赏兰州夜景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蹊跷事。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个导火索,直接将一系列不相干的事件串在一起,将我送回深圳。 当时的具体细节,我现在已记不准确,那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酒精泛滥,把脑袋塞迷糊了。 我只记得当时好像走到小西湖附近,迎面驶来一辆吉普车。那部车驶到我跟前,嘎地停住。 当时,我一见车停住,就多看了两眼。夜深人静,突然见到一部车,逮谁都会看两眼。谁知这一看,看出了故事。车门“啪”一开,从里面跳下五六个提刀携棒的壮汉,其中一个汉子叫道:“砍他!”
我当时很奇怪,兰州人也太野蛮了吧,别人看两眼就要命。再定睛一瞧,还是熟人——为首的是“八大金刚”里的老三格尔木,他的酒还未醒,下车的时候差点栽倒。 格尔木大叫:“就是他勾引古丽娜。” 却原来格尔木一直爱着古丽娜,和她纠缠不清;那天晚上,古丽娜对我表现的太过亲热,他看到眼里,打翻醋坛子,送走她之后,就带人找我的晦气。 不过,这些事都是后来听说的,当时根本不容分辩,举刀就砍。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五六条壮汉,又提刀携棒的,我肯定不是对手,边打边退,几乎使出浑身解数,甚至把小时候打架的功夫都搬了出来,封眼踢裆,忙得不亦乐乎。 心里直想,要***早知道有这一出戏,就顺手捞一块板砖了。也不知道兰州城的滨河路是哪位哥哥设计的,除了水泥路面就是草木花卉,根本没有能使的家伙。 没办法,只能使出“凌波微步”,撒丫子就跑。
不是贫嘴,要论“溜”的功夫,我是受过表扬的。当年和大丧一役,他就建议我到“奥运会”赛场跑。 不过,这回不比上回,那会儿关键时刻有豆子收场,这次是绝对孤军奋战。尤其不幸的是,强中更有强中手,格尔木他们的百米成绩也不差,正是针尖对麦芒,半斤八两;我一边跑,一边听到耳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奇迹往往在危机的时候出现,要不怎么叫“奇迹”呢?就在我走投无路之际,格尔木他们出岔子了,只听背后哎哟连声,扑通扑通,他们竟一个个跌倒在地。 趁这个空档,我忙里偷闲,停步喘息,却见后面多了个鹑衣鸠衫的老头,拄着一人多高的拐杖,慢慢横穿马路,向对面天桥走去;中间偶一回头,冲我一笑。 格尔木他们突然跌倒,口里骂不绝口,爬起来看到那老头,马上住口,眼中露出敬畏之色,再也不看我一眼,扭头便走……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刷牙的功夫,电话铃响了。叮铃过后,是古丽娜的声音。她问到:“昨晚睡得好吗?”声音朦胧。 “当然没睡好!”我没有好声气:“和格尔木闹了一宿。” 古丽娜一怔,道:“格尔木在你那儿?” 我就把昨晚的事情添油加醋讲述一遍, 不过,出于个别原因,省略了老头出场那段儿。 古丽娜在电话那头听得有趣,咯咯笑出声,道:“想不到我的格尔木是个有胆量的男人。”得意之情溢之于表。 唉!天下的女人就是这样,一遇到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就兴奋得眼珠子发亮,高兴得吐血。
又聊了一会儿,古丽娜说:“这样吧,下午我请你去白塔山划船,就算替格尔木赔罪。” 我一口答应下来。心想,这回一定不放过古丽娜,猫三狗四一番,出出昨晚的恶气。 但是,接下来她说的一句话,却差点把我噎死;她说:“我会带格尔木一起去。” 白塔山在黄河西岸,传说是古代一个喇嘛所建,依山傍水,塔身涂有白浆,如白玉砌成,与另外的建筑以亭榭回廊相连,是兰州著名的恋爱场所。 大约下午两点多钟,我如约赶往白塔山;从我住的宾馆到白塔山,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乘车经过黄河上的中山桥,二是乘坐牛皮筏横渡“长江”。 到兰州本来就是游山玩水,当然选择牛皮筏,看兰州人“吹牛皮”本来就是一大景观。这是每个旅游者的想法。 作为一个旅游者,我遵从了这一原则,沿着滨河路寻找停泊牛皮筏的码头。事情就是这样发生逆转。
当时,前往牛皮筏的停泊口,要经过一架天桥,在天桥上有一个老乞丐,靠在围栏上晒太阳。 这个乞丐与众不同,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破衣烂衫穿在他身上,就像绅士的休闲装,一点也看不出矮人半截。 尤其是他的表情,眯着眼,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悠哉游哉,好像当乞丐的不是他,而是南来北往的人流。 我就是在天桥上与老乞丐相遇。他就是昨晚救我的老者。命中注定我要有这次偶遇。 当时,一看到眼前这位老人,我就觉得面熟,好像与我认识的某个人相似,但是又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不多想,我从口袋中摸出两张百元大钞,轻轻放在他膝上。老乞丐看也不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坐。”也不多说一个字。
我知道这是位隐身市井的高人,乖乖地在他身旁蹲下;那老者不再理我,惬意地享受他的阳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有一种亲切感在内心潜滋暗长。 过了一会儿,老者首先打破沉寂,说:“你很好。”话语中略带南方口
站在嘉峪关的城门楼子上,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握拳摒息,恨不得立即骑上“血汗宝驹”赶回盛唐,秣马饮血,鏖战沙场,痛痛快快做一回热血男儿。 心想,如果哪个不长眼的不幸把我一刀砍死,就***搭乘“时光机器”再回来。 想到“时光机器”,思绪重新把我拉回现实,上下打量自己,也就差七八十年就一百岁了,前半生差点死在小偷窝里,至今一事无成,不觉惆怅满腹,先前的兴致顿减。 就这样胡思乱想,沿城墙垛子走了一圈,便拾级而退,到了城下,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叹气。 此时,已是日暮西山,四下里静默无声,只有三五成群的幽燕盘旋在落日余晖之中,呜呜鸣叫,更增添凄凉之色。 突然,就在我无精打采之际;突然,就在一片枯寂悲凉当中,一阵追逐喊杀隐约传来。 声音来自不远处的城楼上,接着是杂乱的皮鞋敲击城砖,然后只听“啪”地一声枪响,头顶上的幽燕顿时惊散。 那是一个人,一个人从城墙疾坠而下,犹如黑色的陨石……
就在他坠落的一瞬间,我从城下抬起头,眼看着一条性命直坠而下,带着风声,啪嗒,跌落我的脚下。 坠下来的人就是蓝氏三兄弟中的老幺。 当时,他身上穿着千孔百结的破衣烂衫,前胸后背猩红一片,脸上涂满煤灰,一时没有认出来。 直到把他送往医院,抢救他的医生把他从里到外冲洗一遍,恢复了本来面目,我才发现是他。 当时,他浑身缠满绷带,一眼认出我,惊叫一声:“日他妈!”旋即昏死过去。 待到医生再次把他救醒,他没那么激动了,好像变傻似的,瞪着眼瞅我半天,终于说出一句话:“你打我一巴掌。”他说。以为是在做梦,让我打一巴掌,看疼不疼。 我告诉他,你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的;我也不打你,你都这样了,我打你干嘛。 听说我不打他,蓝老三感动得泪水哗哗的淌,道:“这是啥子事嘛!” 也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只是不停地自我唠叨。 他道出一个惊天大秘密,听得我目瞪口呆,感慨万分。心想,如果冥冥之中真有主宰,那么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任何人也无法忽视,无法左右,无法逃避的命运呵,就像跟在屁股后面的影子,斩不断,理还乱。 蓝老三的出现,使我彻底被命运的力量所折服。我相信命运皈依命运。它使我虔诚无比。 说实在话,假如不这样虔诚,对所发生的一切,我全部无法解释。 如果不是蓝老三真真切切躺在我面前,连我自己都相信这是一个梦,是***谎言下的蛋。 蓝老三是逃到嘉峪关的。他被人追杀,一路逃亡,最后来到酒泉,然后到达嘉峪关。 中国那么大一个地界,你说他哪里不能躲藏,偏偏来嘉峪关。来嘉峪关就来吧,干嘛叫我碰上! 蓝老三说得好,他理直气壮:“龟儿子要知道为啥子!他们后面追,我就前面跑,跑到哪个地方,老子也说不清楚。”
看来这就是命,是命运将蓝老三送到我面前,听他讲述他的一切。甚至派人追杀他的幕后主使,都是命运安排好的,也是熟人——将军集团的老板乔大羽。 ##被过滤##,人生是不是一场立体电影?我们在地球上拼命表演,冥冥之中有无数观众买票观看! 说起蓝老三被追杀的事,还要回到从前,回到蓝氏三兄弟到达深圳那天。 那是,他们在四川搞“黑吃黑”的行当,也不知听谁胡吣,说深圳遍地是黄金,随手就能拣个十万二十万;于是,脑袋发胀,掖个口袋来到这座城市。 他们原想弄点钱回家过年,可万万没想到,这里的地盘都不是无主之物。就连看得眼晕的地王大厦,都被一个叫张子强的哥们盯上了。 而且,他们干的活别人不理解,反扒,专门跟小偷作对,七爷不给他发“护照”。GA局呢,更不感兴趣,因为他们搞“反扒”和人家不一样,逮住一个小偷,先吓唬一番,然后问公了私了,俗名叫“黑吃黑”。 在深圳这个卧虎藏龙之地“黑吃黑”,他们算找对地方了,非但没得到好处,还差点被打断腿。
当时是在华侨城附近,他们看到一个瘦得像痨病鬼似的偷儿,以为好欺负,便跟踪到一条僻静的胡同里。 那“痨病鬼”在游客中窜来窜去,刚得手,正在欢天喜地数钱,蓝氏兄弟出现在眼前。 “龟儿子,你的事犯了!” 蓝老大卡着腰,一脸严肃。 其余两个兄弟亮出一只手铐,从地摊上买的那种,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那小偷吓了一跳,拱手道:“请……请问几位大哥,怎么称呼?” 蓝老大一挑大拇指:“GA局反扒大队!” 小偷笑着说:“不会吧,哥几个生人味。” 蓝老大眼一瞪,冲两兄弟道:“少废话,把他铐起来。” 可是,他的话出口半天,却不见动静。回头一看,只见老二、老三脖子上多了把刀。 明晃晃的刀刃泛着寒光,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顺着刀刃看过去,黑鸦鸦一片全是持刀携棒的主儿。
三兄弟一看不妙,连忙说:“误会,误会。”抱着头蹲到地上。 那“痨病鬼”神气了,道:“说,从哪来的。” 蓝老大嘴硬,说:“老子是GA……”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闷棍,打的他眼冒金星。 蓝老三为人机灵,便稀里哗啦说了通“切口”,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痨病鬼”说:“既然是同行,我也不为难你们,说是公了还是私了。” 蓝老大忍着痛再次开口:“怎么公了,怎么私了?”他以为送他们去GA局。 “痨病鬼”说:“公了就是
那姓曾的,是乔大羽手下的小马仔;他们见面的时间,刚好是“凤凰山豪宴”的前一天。第二天晚上,乔大羽在凤凰山宴请七爷,当时他信心十足,以为靠他的手腕和巧舌如簧,七爷肯定会为他所左右,想不到老头子当场拂袖而去。 这使得乔大羽又羞又恼,一个人坐在那儿生闷气。 小曾当时也在场,善于察言观色,凑上前出主意,说不如请人教训他一顿。乔大羽点头应允。 小曾知道这是向老板表忠心的机会,立刻安排“大丧”行刺七爷,但这个方案太过毒辣,被乔大羽否决。 小曾眼珠一转,说我有几个老乡刚到深圳,也是小偷行里响当当的角色,不如…… 当天晚上,小曾就想联系蓝氏兄弟,可惜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地址,只得作罢。 又过了几天,蓝老大给小曾打来电话,说:“你那天不是想请我们兄弟吃饭吗?” 小曾一听是蓝老大的声音,大喜,道:“我叫老板安排了,他说请你们吃饭。” 蓝老大一听,不是姓曾的请吃饭,而是他的老板,受宠若惊,不停地说:“好!好!”
蓝氏兄弟不是想离开深圳吗?怎么没走呢?原来这是他们见到曾姓朋友前的想法;意外地“他乡遇故知”,暂时打消了他们的这个念头,心想曾娃子现在不简单,肯定有赚钱门路,于是就给他打电话。 接到电话,小曾把蓝氏兄弟带到一间夜总会,在豪华如皇宫般的包厢见到乔大羽。 当时,他正给一帮皮肤白皙,两腿修长,穿一身黑色比基尼的“兔女郎”发小费。 那帮“兔女郎”竖着长长的耳朵,个个欢天喜地,就像一群可爱的真兔子。 乔大羽坐在松软的沙发上,翘着腿,身边放了几捆钱。看到蓝氏三兄弟进来,连眼皮都不抬,随手甩给他们一捆钱。 他道:“听说你们兄弟好手段,帮我办点事”。说罢,扬长而去。
剩下的事情由小曾安排。他边陪兄弟三人吃饭,边说:“老板要教训一个人。” 然后,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地图,如此这般一说。让他们潜入七爷家中,盗得他身边一件东西,最好是烟袋锅。 乔大羽花了很大本钱,请七爷到凤凰山顶赴宴,想不到他这般不讲情面,心中恼怒莫名。于是,想要“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羞辱羞辱这个不知趣的老头。 “偷王”的烟袋锅片刻不离身,是最好的信物;这玩意儿被盗,传到江湖上可是天大的笑话。 蓝氏三兄弟初到深圳,不知水深水浅,一听去与“深圳偷王”过招,表情就有些兴奋。 这时,一直没开腔的蓝老二道:“当年我们答应张小眯,说不再以偷为业。” 小曾一撇嘴:“他的骨灰都快化了。”意思是他死了好多年,不必再墨守陈规。 蓝老二正色道:“在道上混,死人的话也是圣旨。”三个人顿时泄气。 沉默良久,小曾眼珠一转,道:“你们这回是帮朋友;帮乔老板,帮我!江湖救急嘛。” 既然是江湖救急,就不存在守诺之事。这是他的逻辑。
三个人脑袋本来就不灵光,一听是江湖救急,道义之事,再加上有一万块钱作祟,拍脑袋答应下来。四个人哈哈大笑。 解决了这件事,小曾转了话题:“这笔买卖本来交给其他人,是我说破嘴皮,老板才答应给你们。” 意思很明显,想弄点回扣。这年月干什么都要回扣。 蓝老大明白,一咬牙,从那捆人民币中拽出几张,仔细数了数,一共三佰块,递给姓曾的。 小曾说:“我可是帮了大忙。”语气加重。 蓝老大想了一会儿,道:“你说多少。” 小曾咬了半天牙,道:“至少伍佰。” 蓝老大忙道:“不,四佰,不还价。”
当天夜里,蓝家三兄弟就潜入七爷家中。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刚跳墙进去,一帮人从暗处涌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擒住。 好在七爷知道蓝家“无影手”,没有为难他们,当场放掉。不过,这已经使哥仨羞愧难当。技不如人哪! 第二天,蓝氏三兄弟去见乔大羽;他们有这点好处,答应别人的事,一定办好。办砸了,原银奉还,这是义气。 以他们的手段,当年若不答应张小眯,说此生此世不再以偷谋生,也不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乔大羽给的一万块钱里面,有伍佰块给了姓曾的回扣;三兄弟不好意思再追回,便从银行取钱补上。
哥仨在小曾安排下,见到乔大羽,向他一五一十讲了事情经过,当场把钱退还给他。 当时是在东莞的某个秘密会所,乔大羽闻听,拊掌大笑,道:“果然是‘偷王’厉害些。” 也不接他们的钱,语气一顿,又说:“我只是和七爷开个玩笑,考验一下你们的身手。” 这就是乔大羽的过人之处,他把人的心理琢磨透了,知道与其臭骂一通,不如收买人心,两句话便把此事掩饰过去。 原来是乔老板开玩笑,难怪“偷王”当场就放过我们。哥仨对乔大羽又多了几分敬畏。 那天,乔大羽一改往日作风,亲自宴请他们;与蓝氏兄弟推杯换盏,喝得他们东倒西歪。 见火候已到,乔大羽婉转地说:“以后再有帮忙的地方,你们兄弟不要推辞。” 蓝氏兄弟蒙乔大羽如此垂青,心中早就感激得五体投地,这会儿又喝了酒,豪气顿生。
蓝老大道:“只要乔老板吩咐,我们兄弟死都愿意!”两兄弟随声附和,说誓死捍卫乔大老板。 乔大羽缓缓点头,说:“真的?” 蓝氏兄弟齐刷刷站起来,道:“什么买卖吧!” “抢银行。”乔大羽半开玩笑地说,眼睛紧盯住他们,留心观察他们的反应。 蓝氏兄弟
再说蓝氏兄弟。自从乔大羽把他们安排住下,转眼间已有一个多月,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也不见有事吩咐他们,心里很不习惯。 这天,他们吃过午饭,正在街上闲逛,便听蓝老三“咦”了一声。另外两兄弟走在前面,不由回过头。 蓝老大道:“你鬼叫啥子?” 蓝老三说:“刚才好像看见杜教授。” “哪个杜教授?” “就是……” 还没说完,蓝老大新买的手机响了;他忙转身接电话:“喂,哪个?”电话那头是小曾的声音,说乔老板请他们马上过去,派的车已到楼下。 听说是乔大羽,兄弟三人不敢耽误,马上赶回住处。一瞥之间,只看到有个拄拐杖的老头,在街上慢慢的走。 乔大羽派人接他们去的地方,仍然是东莞的秘密会所,那里地处偏僻,不会碰到熟人。 兄弟三人到的时候,早有一个高大、白净的青年坐在客厅,眼中一股肃杀之气,冰冷灼人。他名叫“大丧”。
过了一会儿,小曾率先到达,和大家打了招呼。自从引荐了蓝氏兄弟,他真的成为乔大羽的助理。 乔大羽进来的时候,满脸春色,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他和大家一一握手,还亲切地拍拍“大丧”的臂膀。“大丧”立刻矮了半截。估计再摸摸头,就能摇尾巴。 乔大羽坐下后,慢声细语地说:“今天把大家请来,主要是聚一聚,聊聊天。”“嘿嘿。” 但是,此后他说的话,却不像聊天那么简单。乔老板讲了三点:第一,将军集团要搞一次促销宣传;第二,“深圳偷王”已经答应与他合作;第三,请大家配合这次行动。 他对“大丧”说:“你可以去请其他锁厂的经销商嘛,找个地方住两天,疗养疗养。” “大丧”立刻说:“是是。”一刻不停,马上就去办。果然,小偷们在深圳溜门撬锁那几天,经销其他品牌锁具的商家神秘失踪。他们过了好久才露面,立刻改行经销马桶。
吩咐罢“大丧”,乔大羽将蓝氏兄弟带到一间密室,微笑着道:“上次你们建议我抢银行?!” 蓝老大一愣;心想,这件事可是你自己讲的;刚要辩白,蓝老三接过话茬:“老板,您吩咐吧!”他知道指鹿为马的故事,知道这是高人的说话艺术。 果然,乔大羽点头,道:“我考虑过了,决定满足大家的要求,干一票!”他目光如灼。 ##被过滤##国库!
乔大羽也曾经被这个疯狂的念头吓一跳。 像这种事谈何容易,必须有非常之人,非常之手段;不过,他在这方面有优势,脑袋大,聪明。 再说,还有本钱,他的锁厂参与过设计“小金库”。何不利用这张王牌,做一笔大买卖?他想。 “成功后,每人分你们一百万。” 乔大羽强调。 蓝氏兄弟一听,眼睛睁得大大的,道:“真……真有这种好事?!”眼珠子差点掉进嘴里。 哥仨做梦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以为能买下半个地球。一百万,肯定要从早晨数到天亮啊。
乔大羽不愧是一代枭雄,设计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游戏。他利用七爷发动深圳的偷儿疯狂作案,吸引警方注意力,自己暗中下手,之后再嫁祸于人。 咱们GA不是有这么一招吗?哪里发生案件,先把有前科的弄进局子诈唬。“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 “是不是你?”“哪里哪里,这多不好意思。” 诈唬来诈唬去,就有人撑不住了,打个立正:“报告ZF,情况是这样的……” 乔大羽运用的是心理学原理,利用了人们的思维盲区。这一招果然管用,此后GA先把七爷弄到局子里。
乔大羽选择的下手对象,是深圳的秘密金库,位于蔡屋围附近,那里是深圳的金融中心。并列着几个国资银行,包括举世瞩目的“深交所”等,都建在那里。 这个秘密金库紧靠地王大厦,很少人知道,看上去像个不起眼的旧楼,进出全是便衣“银警”。但是,如果有人知道内幕,肯定会惊呆——里面存放着价值百亿的股票、债券、美圆,以及铂金!这可是一笔大买卖,一百亿啊,光数钱就能把你的指头磨成针鼻。 存放这笔巨资的金库,为全智能化设计,坚固异常,要想攻破它,除非对准深圳发射一枚原子弹。 打开这座金库的密钥,高达56位数,要破译它,需要花100万年时间。 也就是说,破译人要做好当愚公的准备,还要到“计生办”申请几个生儿子的指标,以免绝后。 看来,要打这座金库的主意,势比登天。但乔大羽胸有成竹,他说过一句特别聪明的话,越漂亮的拳法越有破绽。
这座金库的破绽,就在于它是一座金库,而不是钢铸铁浇的实心球。是金库,就有金库的持钥人,而持钥人就是最大的破绽。乔大羽笼络蓝氏兄弟的目的,就是对付持钥人。 这座金库共有三把密钥,第一把由“银警”负责人持有,普通钥匙,开启第一道大门;第二把由某位管理金融系统的ZF##被过滤##持有,开启第二道大门,属密码卡;第三把密钥在北京,是一个人,他的指纹就是钥匙。 这个人代号“影子”,沉默寡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月不定期巡察金库,具有绝对的权力。乔大羽首先##被过滤##的,就是“影子”的指纹。 为了找出“影子”,乔大羽花费了三个月时间,动用了上百万人民币,逐一排查国内金融精英,最终锁定他。
当时是在首都北京,全世界的金融权威汇聚,研讨中国对外金融贸易政策。 举办酒会的时候,一个富态的秃顶男子,安静地站在某个角落,饶有兴趣地倾听别人的交谈。显得落落寡合,从不主动与人交谈。
“影子”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耳语一番,那“银警”似乎像丢了魂,成了机械人,慢慢转身走出大门。过了一会儿,五位手持冲锋枪,头戴钢盔,身穿避弹衣的“运钞员”,簇拥着“银警”走了进来。 “影子”从身上拿出一张卡,在“读卡器”刷了一下,第二道大门轰隆开放。 他快步走向第三道大门,戴上一只特制手套,轻轻插进密钥孔,缓缓扭动;过了大约五秒钟,一缕金光从门缝里透出,只见眼前到处都是金砖,码得四角八棱。 他一摆手,五位“运钞员”一拥而上,装满一箱又一箱,抬出大门,送入运钞车。最后一箱,约长五十公分,里面盛放的是价值80亿的股票债券。 ……
就这样,价值上百亿的票券物,被乔大羽轻松盗走。 上天造人貌似公平,其实偏心的很,坏人大多长了个聪明的大脑门。就像乔大羽那样。 就在##被过滤##国库的第二天晚上,乔大羽举行了一个庆功会。所有参案人员都被邀请,地址就在东莞的秘密会所里。 这次宴会代价高昂,他专门雇请了一位香港大厨掌勺,吃得当然不差。据说,仅一只鲍鱼就炖了三天三夜。 喧闹的宴会,每个人都很兴奋,大声说笑,大口喝酒。杯子碰得叮当响。他们知道,过了这个晚上,每个人都会成为百万富翁。这是多少年的梦想啊。 在宴会上,乔大羽表现出色,频频举杯,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犹如从战场得胜回朝的帝王。 没有人想到这是“鸿门宴”,更没人想到鲍鱼是那么奇妙的食物,炖三天三夜不死,吃进嘴里美味无比,滑到肚子里却起了反应。很舒服很过瘾。
蓝老大最是兴奋,喝了很多酒,他大笑着站起身,叫道:“老板,我……我敬你……” 刚端起酒杯,鲜血就从鼻子流出,接着是耳朵、眼睛、嘴巴,立刻成为血人。 接下来是蓝老二,他似乎想笑,还没笑出声,咣当一声摔到桌子底下。其余的人也相继翻倒。 一时间,喧闹的宴会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风儿吹动窗帘,发出轻微的振动声,以及乔大羽走动时,皮鞋所发出的沙沙声。 乔大羽好像没感觉一般,便如在微风吹拂的沙滩散步。他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优雅地举杯饮酒,缓缓从一片尸体前走过。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他就像坐在包厢里的贵族,前来欣赏一出舞台戏,或者像一位慈爱的长者,不忍惊扰睡梦中的儿女。 在这些人中,蓝老三是唯一逃过劫难的。他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做了一夜噩梦;醒来对两个兄弟说,我晚上梦见咱爹了,满脸鲜血,对着我笑啊笑。 他劝两个兄弟不要参加庆功会。说他眼皮直跳。胃部隐隐作痛。但两兄弟不听。 蓝老大一瞪眼,说:“啥子事嘛!老板一高兴,楞是当场兑现一百万哩。” 无奈之际,蓝老三勉强出席。只是留了一份心,人家举杯他举杯,人家吃菜他吃菜,暗地里却动了手脚,把酒菜倒到桌下的碗里。 当他看到蓝老大七窍流血,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有预谋的,假装中毒,乖巧地躺在桌下。
乔大羽巡视一番,见所有参案者全部放倒在地,摆摆手,吩咐他的两个亲信,将尸体抬进地下室封存。 乔大羽那两个亲信全是狠角色,一声不发,每抬一个人,便用锋利的匕首在心脏捅一刀,生怕还有人没有死透。蓝老三一见难以伪装,趁他们无暇顾及,发足狂奔…… 第二天,乔大羽将那批黄金转移到另一个秘密据点。然后,招集数名职业##被过滤##,悬赏百万买蓝老三的项上人头。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蓝老三几乎跑断了脚,但是,不管他如何伪装,都逃不过##被过滤##冷冰冰的枪口。 到了大西北,他想扎到乞丐堆里,肯定没人认出来;谁料想躲不过三天,一帮嗅觉灵敏的##被过滤##就跟踪而至。 这些日子,蓝老三是亡命奔逃,到了嘉峪关,终于和##被过滤##们狭路相逢,一场恶斗之后,被击落城墙下。
第十四章 大结局
就是这么蹊跷,蓝老三遭遇追杀,一路狂奔,来到嘉峪关,继而被击落城下,落到我脚边。就好像我折腾半天,眼巴巴跑来,就是专门看他被追杀。 嘉峪关的城墙大约十七米高,相当于一座吊塔;蓝老三差点摔成肉饼,骨断筋折,缠在绷带里像个木乃伊。 他躺在病床上,认真地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对!是故事,我表达得很准确。因为他所说的一切太离奇了,只有精彩故事中才有类似的情节。 他在故事中所描述的乔大羽,与我的印象完全相反。 他长着牟其中似的大脑门,聪明绝顶;笑起来慈眉善目,眼睛眯成一道缝,宛若冰糖一样透明。 难道这样一个人,竟然是##被过滤##国库的通天大盗?! 一百个亿!这是我的想象力无法到达的地方。
不过,我很难不相信蓝老三的故事。他都弄成这样了,连说话都困难,没理由再骗人。 讲完这个故事不久,蓝老三陷入持续昏迷状态,逐渐停止呼吸。就好像阎王爷留他一口气,就是为了给我讲故事。 命运呵,你真会作弄人。世界上还有多少秘密,请你敞开怀,都让我一览无余吧。 听完蓝老三的故事,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给七爷打电话,一刻不能耽误。##被过滤##,全深圳的小偷都给乔大羽涮了,就连阿飘的命都给骗去,以后还怎么混。 打给七爷,七爷家里的电话只响铃,没人接。 打给豆子,豆子的手机是空号。话务员甜甜地说:“对不起,没有这个电话号码。” 就连小赖也关机。 这世界到底怎么啦?天翻地覆啦?
我后悔得要命。离开深圳的那天晚上,我像举行仪式那样,将手机丢进深圳湾,以示永远告别过去。整整漂泊了一年的心,唯一铭记的就是“遗忘”;想不到,把自己的模样都模糊的时候,“过去”突然从天而降。 最可怕的是,当“过去”重回身边,却隔了一道墙,厚厚的墙,根本无法逾越的墙。 这种结果使我的思绪紊乱,心跳骤然加快。七爷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眼前立刻出现一个血淋淋的场面:十几个##被过滤##像追杀蓝老三那样,追杀七爷,将他打得血肉横飞。 想到这里,我不敢再想下去,恨不得立刻变成孙猴子,把脚一跺,嗖地一个筋斗翻回深圳。 从兰州到深圳,大约六小时,当我从宝安机场降落,打的赶回蛇口别墅,太阳还未落山。
偌大的别墅静悄悄的,显得有点凄凉。看门的老刘佝偻着身子,正在打扫院中的落叶。刷,刷,一下一下,动作比以前迟缓很多。只有一年时间啊! 放下行李,我一步步走向老刘;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楞了半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巫马,是巫马少爷吗?”他道。口气迟疑。 “是的,刘叔。”我轻声说。 老刘啪地丢下扫帚,紧跑几步,抓住我的双手,眼泪夺眶而出。“我盼得眼睛都快瞎了!”他说。
师父呢?”我焦急地问。 他摇摇头。 “豆子呢?” 他摇摇头。 “何姐……” 老刘叹了口气,说:“都走了。”
就在我离开深圳半个月后,一个无月的晚上,全副武装的GA和WJ包围了别墅,荷枪实弹,如临大敌,把所有的人都抓了起来。 十几支枪指着七爷,市GA局刘局长亲自带队,当场砸上手铐脚镣。当时的情形,老刘想起来都发抖。 据说抓七爷的时候,事先没有半点征兆,所有参案人员都经过严格挑选,通讯工具全部没收。大家知道有特殊任务,时间、地点、目标却不明确,直到抓捕那一刻才公布。 七爷享受的是“国宾”待遇,只有国家级重大案件才使用这种方式。 大约一周之后,七爷获释,接着就带豆子、何姐离开深圳,据说去了国外,某个阿拉伯国家。
七爷前往那个阿拉伯国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与ZF达成某种默契,要不然根本没有释放的可能,更不会允许他出国——不管抓没抓到把柄,七爷都是深圳如假包换的“小偷之王”,最少也要判他个十年二十年。 在我的想象世界里,他出国还有另一种版本:七爷通过GA局的内线,早已知道国库被盗之事,也知道这件事的全部真相。当时,他和我的心情一样,感到无比震惊。 一种上当受骗的屈辱,以及莫名的愤怒充溢他的心,默默将苦果吞在肚里,决心亲手捉住这个混蛋,给深圳的偷儿们雪耻,给阿飘报仇。 他事先没有给我透漏半点口风,因为他知道此去的危险性。一个能把这么多人玩弄于掌股之间,然后从容而退的家伙,其危险性不亚于非洲森林里的“巨蟒怪”。 他要留下衣钵传人守护家园,帮“义盗门”传宗接代。
我突然想起豆子留给我的字条。“不管我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想你。”这说明她早已知晓某件事。 那天晚上,她明知我第二天离开深圳,却没有丝毫留恋,却原来她早已知道此事! 老刘说:“七爷走的时候吩咐,说您早晚会回来,一定要看好这个家;如果一年之内他们没有音信,由您做主处理所有家产。”七爷怎么知道我会重回深圳? 就这样,按照命运的安排,我又重新回到深圳。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结局。
过了几天,我特意到岗厦走了一遭,去拜访一个人。这是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人,杜教授。蓝老三在他的故事里提到过这个名字。说他在深圳遇到一个熟人,这个人是他父亲的老友;多年前,他身负重伤,被蓝父背回家中,在川西住过很久。后来,不知所终。 他们在深圳偶遇杜教授,实属意外,经多方打探,才在岗厦寻到他的住所。想不到老头的脾气出奇的暴躁,听说他们干劳什子“黑吃黑”的勾当,撅着胡子,挥着拐杖,将他们赶出家门。 他们被赶的那一幕,我是目睹过的。当时,本人奉命跟踪蓝氏兄弟,在细雨朦胧的一条小巷里,老人挥舞手杖,好像叱咤疆场的老将军,凌然不可侵犯。 但是,我对蓝氏兄弟“被赶事件”毫无兴趣,而是对老头的名讳。杜教授?阿飘的父亲姓杜,是香港大学的教授。“妙手空空”杜飞飞也姓杜。 蓝老三摇摇头,一副茫然懵懂的样子,说他也不知详情,只听父亲恭敬地称他为教授,偷术惊人。
当时,我是在一个雨天去寻访杜教授,针脚般的雨线像无尽的帘笼,扯天扯地,扯得人心碎。 就是在这样的雨季,在这条小巷里,阿飘曾打着一枝小花伞,款款从朦胧中走过,从我内心深处走过。 一直到现在,我还能听到鞋跟敲打青石的咔咔声。 嗅到她的体香,梦到她的微笑。 但是,如今一切都成薄暮轻烟,缓缓消散到空朦中。阿飘啊,假如你能重活一次,我愿做你一世的随从。 杜教授家里很静,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答应。有可能是出门了。但是,这种事难不倒我,别忘了本人以前是干嘛的。瞅瞅四下无人,伶俐地一按墙头,纵身而过。 不能动他的锁,干这个勾当,亲爱的教授比我更内行。
他住的是三间套房,屋里摆设很简单,都是日常用的器物,唯一的奢华品,就是卧室里摆放的一台电脑。 他的卧室有女人的痕迹,床前是一张梳妆台,衣帽钩挂着件紫色花衫。 在他的电脑桌旁,一幅照片引起我的注意;四寸老照片,有些发黄,镶在精致的镜框里。 照片中一男一女,相偎相依,幸福得像抹了蜜;女孩漂亮、泼辣,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 远处的背景挺奇特,是一座欧式风格的小洋楼,顶层却竖着中式塔亭,仿佛穿西装的人戴顶瓜皮帽。 那个女孩的眉眼和一个人很相似,似乎是……,我的心一阵狂跳,猛地把照片抓到手里,心中连叫几声,不可能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也太巧合。这不是小说!
在那一瞬间,我的身心陷入癫狂当中,根本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更别说留意到其他人,直到他开口说话。 他说:“你来啦。”语气淡淡的,像个老友。 那是个苍老的声音,带着述说不尽的沧桑,以及大彻大悟后的平静。 那人是谁?我知道。但是,在我心中没有丝毫好奇,也没有惧怕,反倒有不能自抑的激动。我缓缓转过身,压住满腔怒火对他说:“你是杜教授,她是苏小红。” 他默然对视,眼中依然带着旧日的傲慢和倔强。 我的声带如雷,几乎在咆哮:“你是阿飘的父亲,一个不负责任,一走了之的浑蛋!” 他的眼中现出惊愕的表情,瓖金手杖得得作响,口中嗫嚅:“阿飘?浑蛋?”
在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一切,久积的怨恨像榴弹般倾泄而出。用手指住他的鼻子,泪流如雨。 “对!是阿飘,你的女儿。你这个混蛋。她是那么可爱乖巧,每天从你门前走过,你们甚至点头说过话,可是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在身边!”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竟然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多么残酷。可是,阿飘连这种残酷都体验不到了。可怜的阿飘! 杜教授彻底被我的愤怒击垮。手杖当啷落地,一步步后退,口中自言自语:“阿飘?女儿!” 他突然掩面跪倒地上,大叫:“阿红啊,我不要这样惩罚我!”摇晃着身子,声音凄切,犹如绝望的孤狼。 接着,他像狂魔似的陡身而起,硕大的手掌擒住我的肩膀,眼神凌乱,厉声道:“女儿呢?你把我的女儿藏在哪里!” 他几乎是在拷问我,手指的力量惊人,捏得我的骨头咯咯作响。
这是一种失控状态,假如继续刺激他,就会使他彻底发疯。得到这个结果,我感到很满意,心中充满报复的快感。并不是我生性残酷,而是应该给予阿飘某种补偿。 当然,我不会再刺激他,现在整条人命都捏在他手里,稍不留神,就可能灰飞烟灭。 他见我不回答,语气缓和许多,凌乱的眼神逐渐复原,呈现出哀求之色,指头一点点脱离我的肩膀。 “告诉我,我女儿阿飘在哪里。”他说。声音疲惫嘶哑。 阿飘在那里,在天堂;这是上帝说的,好人死后都要上天堂;上帝不会食言,不然他将失去全世界的信徒。 但是,我能这样告诉他吗?刚在他胸口捅了一刀,然后再撒把咸盐?那就太不人道了。 于是,我避重就虚,道:“阿飘是个护士。” 他
杜飞飞听罢,沉默良久,道,你想我怎么办?他的意思是任凭苏小红姐妹处置。 苏小红叹了口气说,咱们是这种关系,我还能怎么办?当夜便把他赶了出去。 再说何守义,他在深圳偶遇苏小红,并非为寻仇而来。自从“鹰嘴山”下追踪杜飞飞,浪迹江湖数载,都没有与家中联系。一次,他追到广州,听到乡音,不禁心血来潮,思念起女儿,于是星夜赶回深圳。 此时,家中已遇陡变,女儿成为“##被过滤##家属”,沦落为贼,乔小七被关押劳改,显得异常凄凉。
何守义心想,所有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哪里还有颜面和他们相见,心生退意。 恰好,这时苏小红又把他误当乞丐,更使他心灰意冷,索性散发褛衣,混入丐群。 俗话说,万事不由人计较。何守义没想到的是,他回到深圳,惊跑了另一个人,那就是杜飞飞。 杜飞飞连夜逃到西北,在那里辗转一年有余,心中放不下苏小红,悄悄潜回深圳,却不料才一年时间,家中便起了变化,苏小红已不在。
杜飞飞不知道她已故去,以为是怪罪自己,搬到姐妹那里住,便想找个人说合。但是,他不敢找大姐燕儿,知道她是何守义的女儿,于是便堵住小幺妹李文革,希望她当说客。 李文革经常与三姐斗嘴,但二人感情最好,自从苏小红死后,她把牙咬得咯咯响,心想全是那个臭男人害的,始乱终弃,把一切罪过归结到杜飞飞身上。 此时,一见那个臭男人找上门来,不由分说,一阵老拳伺候,把他打得只有招架之力。
杜飞飞不和她计较,嬉皮笑脸地说,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帮我劝劝你三姐吧。 李文革把眼一瞪说,你死了自然见到她!扭身就走。根本没告诉他,两人留下一个女儿。 什么?苏小红死了!杜飞飞闻听此讯,犹如五雷轰顶,踉踉跄跄回到家里,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从此以后,他再也没离开过二人生活的小院,终日对着她的照片忏悔;还不到五十岁,满头黑发就已斑白如雪……
须发斑白的杜飞飞彻底麻木,以前视若珍宝的“天湖之眼”,成为此生的遗憾和累赘。因为他知道,最珍贵的珠宝都无法补偿失去的爱,失去的幸福和快乐。 他一直在等待何守义,知道他迟早会发现自己的行踪,此时一见,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似乎即将得到释放和解脱。 他轻轻拧开手杖,从里面倒出一粒晶光剔透的石子,随手一抛,到了何守义手中,凄笑道:“我研究这么多年,终于破译了它身上的魔力,那就是对人类‘贪婪’的惩罚。” 何守义把玩着这颗钻石,百感交集,道:“我今生追逐的,又何尝不是一种虚妄呢?”
他把钻石丢到地上,慢慢往外走,边走边唱—— “世人都说多烦恼,吃喝享乐当成宝,聚财聚到黄河岸,大水一冲不如草,辛苦劳累百病缠,一座小坟早挖好,回头再看云起处,原来什么没捞着。” 唱罢,哈哈大笑,又恢复了老丐模样,沉声道:“老友,你已得天罚,这次我来寻你,也不再找你晦气,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一顿拐杖,消失了踪影。 杜飞飞闻听,似是断开心中无限枷锁,叫道:“老何,你到哪里去?” 老丐的声音已在远处,唱道:“一根藤杖走天涯,白云深处是我家!” 杜飞飞疾呼:“好朋友,等等我!”随即抛开手杖,纵身跳到屋外,脚步声渐渐远去。
何杜二人来去匆匆,屋中顿时又恢复以前的寂静,只留下我一人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几疑是梦。 楞了片刻,我弯腰捡起师爷丢在地上的钻石,好奇地打量这颗充满魔力的宝贝;它有蚕豆大小,无数菱形晶体折转千道光芒,眩目耀眼。犹如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女,侧目之间充满无限诱惑和动感。 在那一瞬间,它似乎已不是一颗名钻,而是宝马香车,美味珍馐,如云的美女,以及一座装饰豪华的宫殿。谁拥有这颗钻石,谁就能享受帝王般的生活,今生今世快乐无极。 现在,它已是无主之物,温顺地睡在我的指掌之间,只需要拿出去变卖,就能买下半座城池。 想到这里,我心跳加速,呼吸急速,浑身因激动而颤抖;赶忙拾起杜飞飞的手杖,将它重新封存到杖柄里,抬腿就走。
恰在这时,一抬头看到苏小红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满脸忧色,似是充满无尽的担心,担心我迷失心性,再度卷入魔石设定的游戏里去。 她的态度使我犹豫不决,终于下定决心,慢慢退回屋中,从手杖里取出钻石,将它丢在地上;后来想想不妥,四处一寻,见墙角有条裂缝,刚好能把钻石塞进去,便把它藏到裂缝中;又从院里找到一些白灰,用水调稀,抹在上面,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才放心地离去。
按照七爷的吩咐,我接管了他的全部财产;七爷不仅是个优秀的小偷,而且还善于经营,名下有不少店铺、房产、债券、股票等。 接手之后,我将他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仍然没有音讯,我便自作主张,变卖大部分家产,将所有收入捐给某个救助青少年的基金会,以七爷的名义。 这是一笔巨款。当时我身带现金支票,前去拜访这个组织的领导。一位弥勒模样的人物。 他笑眯眯的,躲在办公桌后面喝茶看报纸。听说我是来捐赠的,态度温和得就像一杯水,一口一个小同志。 他说,年轻人有这种思想是好的,挣了钱就要回报国家,回报社会;不要整天吃喝玩乐嘛;要想到,全中国还有多少劳苦大众没有吃喝玩乐过! 他在
李桂花想了一会儿,就盯上了犊子。找到他之后,揪住他的衣襟不放。“还我的钱包!”她说。 犊子道:“我没拿你的钱包。” “就是你拿的!”李桂花理直气壮。 犊子真没拿,发誓说:“谁要拿谁是犊子!” 李桂花道:“俺听人家说啦,你就叫犊子!” 犊子性子燥,一急,就推了李桂花一把。李桂花脾气倔得很,死抓住他不放手。 后来,犊子被她缠得没法,只得求饶说:“姑奶奶,俺真的没偷你的钱包。”李桂花就说:“你帮我找。” 犊子说:“我凭什么帮你找。” 李桂花说:“你就得帮我找。” 就这样一来二去,犊子和她就认识了,两个人不断交流找钱包的线索,渐渐擦出火花。
一天,犊子涨红脸,大声对她说:“李桂花,虽然俺是个小偷,但是俺爱上了你,那么你就嫁给我吧!” 李桂花扭捏半天,咬着嘴唇,声音细的像蚊子:“俺知道你是小偷,可是管不了自己的心,如果你狗改吃屎,俺就考虑考虑。” 犊子一听,连忙说:“我改我改。”于是,就改行当了私人侦探。 这玩意挺时髦,接不完的活儿。据说,离婚的时候,他调查的结果就是铁证,用香港话说是“呈堂证供”,一准能告倒对方,让他或她离婚的时候连一毛钱也拿不到。 以前小赖老欺负犊子,现在最怕他,惟恐有一天调查到自己头上。以犊子的敬业精神揣摩,到时候他肯定六亲不认。
“瘦猴”在三个人中,混得最有出息,成了货真价实的大老板。他干活机灵,最初与人合作“玩车”,一个负责给车买保险,一个负责偷车,搞垮了好几个保险公司。 后来,他觉得这活儿太辛苦,提心吊胆不说,还东跑西颠,为偷去的车找买主,身子骨受不了。于是,便跑回汕头老家倒腾“##被过滤##发票”,听说赚了几千万。 前几天电视上说,汕头破获了一起特大虚开“##被过滤##发票”事件,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到牵连。 七爷的司机兼保镖小吴一直没见着,问老刘他是不是也跟七爷去了阿拉伯,老刘摇摇头说不清楚。这个可爱的小胖子好像人间蒸发。 不过有一回,我从GA局门口路过,见一个穿GA制服的,屁股一扭一扭,背影很熟悉,特别像他。可是,等我追上前去,他已进了大院。 听说GA派了个卧底一天到晚盯着七爷,不知道会不会是他。
再说说我自己。把七爷的家产变卖之后,一直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我始终记住阿飘的话:“为什么每个人长着同样的手,却干不同的事?为什么非要偷别人的东西?为什么不能靠自己的双手劳动获得?”我要证明给她看,我这双手除了偷东西之外,还能干点别的。 那么,干什么好呢?做生意太累,又缺乏自由感;做诗人呢,填不饱肚子。好在我对深圳的地形异常熟悉,又喜欢兜风,干脆加入到“的士佬”的行列。 这是个光荣的职业,四个轮子两条腿,一转方向盘,全世界都有挥手致意的。 每天接触的都是新鲜面孔,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有各的脾气,各有各的活法。 如果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碰上偷情的港姐,或者乔装打扮的大腕明星。
比如说刘德华。有一回,是在半夜两点钟,我从竹园宾馆接了个客人,戴着大口罩,一上车就说:“咦,咱俩长得挺像哎。”我一笑,随口说:“除非你是刘德华。” 他摘下口罩一看,果然是“刘偶像”亲切的模样。 当时,激动得俺的车都在颤抖,赶紧找纸请他签名;那天也巧,连手纸都没有一张,又不好意思撕“的士”发票,便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人民币,说:“偶像,签这里。” 刘德华接过人民币,亲热得不得了,随手揣进自己口袋,撕开一个烟盒划拉两下递给我,到了地方他还不付车费,说:“支持电影事业!”连车门都没关,撒腿就跑。 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哪里是“刘偶像”,人家正在北京拍戏呢,这个哥们是整容整出来的,歌舞厅串场的艺人。
敢情刘德华不是那么好见的。看来以后得留神点。从那以后,凡是有人上车,我都格外留神,惟恐碰到张德华、马德华。偶尔有几个通缉犯,还免费往局子里送。以本人的手段,对付三五个小蟊贼,那是手到擒来,绰绰有余。 说实在话,干这个活儿并不轻松,有时候遇到喝醉酒的,弄得你的车又脏又臭;碰到有##被过滤##背景的,不但不给的士费,还会向你“借钱”。 最怕的就是“劫车匪”,他们心黑手辣,一条绳子专勒司机的脖子,一把小刀专往要命的地方捅。 在开“的士”的第三个月,我就遇到过这样一回“惊险”。当时有两个很壮的小伙子,一前一后钻进车里说,送我们到广州,给你八百块钱。 一般来说,“的士”司机最喜欢揽这种活儿,跑长途挣钱多,又不用太辛苦。 有经验的“的士”司机遇到这种客人,能根据他们的言行举止嗅出有无危险。而我呢,一来是新入行的“菜鸟”;二来仗着艺高人胆大,根本没往这方面考虑,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等车驶出“广深高速”,我前思后想,渐渐觉出不对劲;反光镜里后车座那个人贼眉鼠眼,总是打量我的后脑勺,随身携带的皮包硬梆梆的,不是板砖,就是其他钝器。在驾驶副座打盹的乘客,一看就是假装的,老是偷偷瞄我三天没洗的脖子;怀里鼓囊囊,揣的绝对不是烧饼。 一看这情景,当时我心里直打鼓。一路琢磨怎么摆脱他们。灵机一动说:“大哥,你们是搞体育的吧?” 后车
你辛苦了。。。
MSN今天怎么也登不上,郁闷
收拾行李,明天搬家,吼吼
先顶了,回头好好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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